
【家园】我的军号情结(散文)
十月的一天,我得了肺炎高烧不退,被儿子媳妇送进了省里的医院。这时候天气有些阴冷,像极了我当时的心情。医生给我做了各种检查,说:“这种病具有传染性,必须住院进行隔离治疗。”于是我在昏昏欲睡中挂了三瓶液体,累得浑身酸疼,一觉睡到大天亮。
忽然,从窗外传来了久违的军号声,仔细一听,是起床号。是那样的熟悉,那样的亲切,那样的令我神往。不由得我从床上弹跳起来,看见窗外微微泛白的晨曦,看看屋内的单人床,我一时间竟怀疑自己是在梦中……
护士小姐说:“奶奶,您昨天来的时候还是昏昏欲睡,怎么今早晨突然……”我对护士说:“姑娘,我听到了起床的军号声,以为自己还是二十岁的兵团战士呢。”护士说:“奶奶,您做梦了吗?那是附近的大学生在军训呢。”我听了此话,顿时黯然失色,喔,我老了,65岁了,再也不是当年英姿飒爽的兵团战士了。我回到病床上,坐下来。
这一阵军号声,将我带回到四十年以前的激情燃烧的岁月。那时候,我二十岁,是一位强壮得像小牛犊一样的兵团战士。我们所在的连队属于北京军区内蒙古生产建设兵团,我们的连队在距离锡林浩特市90华里的大草原上。每天早上,当东方地平线出现鱼肚白的晨曦时,我们连队的通讯员就吹响了滴滴哒哒的军号声。刚开始到连队的时候,我还听不出军号的意思,就跟着老兵们一起行动。后来时间长了我就能分辨出“起床号”、“集合号”、“紧急集合号”、“冲锋号”、“熄灯号”和“班排长开会号”的不同点,而且能够做到将军号声看做上级的命令,做到令行禁止。从那以后我就爱上了军号。
夏季的草原,到处是迷人的景色,一望无际的草地好像绿色的海洋。每当早晨天刚蒙蒙亮,我就睡不着了,把耳朵竖起来,倾听着军号的声音。只要军号滴滴哒哒地响起来。我们每一个战士就会像上满发条的机器人一样,马上进入程序——起床程序,用最短的时间穿好衣服,戴上军帽,拎起七斤半的半自动步枪直挺挺地站到操场上。指挥员一声令下,我们就像离线的弓箭一样跑步前进。每天早上跑步18里。
回来的路上,我们是齐步走的,一边走一边唱军歌。有《三大纪律大项注意歌》《解放军军歌》《兵团战士之歌》。我们最喜欢唱的是我们自己创作的兵团战士之歌。记得那歌词是:“藍天作帐底做床,黄沙拌饭可口香。狂风为我送歌声,广阔草原好战场。要用我们劳动的汗水把杜根塔拉来浇灌,要用我们战斗的歌声唤醒那沉睡的草原……”
我虽然是个不认识乐谱的人,平时唱歌连1234567都唱不准,但是只要我一听军号声,立即明白军令的意思,而且赶紧执行军号的命令,立即回到自己的战斗岗位。
那年秋天,草原换上了它金色的大氅,整个草原一片金黄的枯草黄,我们都忙着收割麦田里的麦子。突然传来紧急集合的军号声,我们赶紧放下手里的农具,跑步来到操场。连长非常严肃的说:“据巡逻兵报告,十七号高地突然着火了,我命令全连战士拿起铁锹冲向火场!”于是我们拿起铁锹跑步进入十七号高地。当时火势很猛,我们基本上到不了跟前。这时候我急中生智,对着连长大声喊:“报告连长,火势很猛,硬冲必然伤亡严重,我建议用拖来机打起防火道,中间地带的火势就不会蔓延。我愿意开拖拉机执行打防火道的命令。请下命令吧!”
于是我带领机耕排的战友们打开了一条防火道,阻隔了火势的蔓延,然后大家在用铁锹扬土扑灭大火,结果我们用半天的时间灭火成功,没有一个受伤的。我们机耕排在救火中有功,受到了团部的通令嘉奖。
还有一次,我们在一个敖包后面进行埋伏训练,突然,冲锋号响起来了。我们立即向山顶发起冲锋,结果我们队伍四面包抄抓住了企图叛逃到国外的在逃杀人犯……
多年以后,看了一部电视剧,是写内蒙古兵团的故事,总觉得不带劲,后来仔细一想,原来电视剧里没有军号声。这叫什么啊?内蒙古生产建设兵团怎么能没有军号声呢。我们火热的战斗生活中到处都离不开军号声。
又过了很多年,我带着孙子去玩具市场玩,孙子看好了一辆汽车,而我一定要为孙子买一把军号,最后孙子弄哭了:“奶奶,我喜欢大汽车,你为什么要买军号?是不是不舍得花钱?”我笑了,好吧,我们买一辆汽车和一把军号。是啊,小小的孙子怎么能理解奶奶我心中有个军号情结!
自从听到了久违的军号声,我每天早上都听着军号声起床,情绪也好起来了,晚上听到熄灯号才肯睡觉,白天一边打吊瓶一边看书,厚厚的一本罗恩·罗泽尔的《这样写出好故事》,等出院的时候就看完了。这本书对我启发很大,我构思写一部反应我们那个时代内蒙古生产建设兵团的战斗故事。书的名字就叫《进军号》。我要反应我们那一代人战天斗地的火热的激情岁月,让嘹亮的军号声永远铭记在子孙后代的脑海中!军号声,记录了我的青春和热血,军号见证了我的军旅生涯。每每听见军号声,我就会热血沸腾,心潮如海。如今,学校的军训结束了,我心中的军号声永远不会熄灭,它永远激励这一个老兵团战士在人生的道路上奋勇前进!
最后,请允许我以兵团战士出操歌结束这篇散文吧:“天刚亮,军呀么军号响,兵团战士上呀么练兵场,歌声震天响,脚步咚咚锵,青春岁月好像初升的红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