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流年】春滋味(散文三题)
我见过,匆匆来去的碎花衣衫总是在小树林一闪,就消失了踪影。接下来的时光,我像等待戈多般在小树林里玩耍,我不知道我在等什么,或者什么也没等。荠菜开花,开米粒般细小的白色花朵。荠菜又叫护生草,起源于欧洲,拉丁语名字的意思叫做小盒子,也叫牧人的钱包,种子心形,在风中摇曳。
接着是榆钱,清明将至未至,纤柔的榆树枝条上挂满了榆钱。男人起得很早,在采榆钱的人们到来之前,采取最鲜嫩的部分,坐在小木屋门口一串串撸下来,放在一只干净的簸箕里。他在等待,风也在等待,流言当然也没停止脚步——在这个纷乱的世界上,流言最是勤快,眼看着还在一座村庄,一转眼又跑到另外一个村子里,由一张闲不住的嘴,传递给另一双闲不住的耳朵。一个摘榆钱的女人向小木屋努了努嘴,说,看吧,一定是在等春桃。另一个女人攀上一株和体重颇不对等的小榆树,榆树委屈地将其摔了下来,她捂着肥胖的屁股喊娘。然后声音低低地说道,看,那不是来了,捂着脸,肯定昨夜黑又被男人打了。
若不是亲眼得见,我一定以为那个叫春桃的女子,会像流言中所说的那样,耐不得寂寞。小木屋男人停下手中的动作,转身朝向我的方向:小子,过来,今天管你吃榆钱窝窝。没有过多的言语,小木屋里一片沉寂,把世界隔离在厚厚的木板之外。炉子上,铁锅里冒着水汽;女人脱下碎花衣衫,好看的头发,好看的身段,就是撸上来袖子的胳膊一片一片青紫。把榆钱放进面里,把水倒进面盆里,手与肩一起律动,就像在揉一段春之田园曲。那是我吃过的最好的榆钱窝窝,有草木的香,有春雨的甜——或者还有那么一缕不为人知的温暖。
荠菜做的叫叶窝窝,榆钱做的叫花窝窝,这是春桃说的。一面说着,一面把眼神抛向男人,说,再熬熬吧,他现在连身子也翻不过来,我去送饭,一把抓住,那力气大得让人害怕。我不认识那个他,犹如我不认识这个世上的很多人,但他们始终存在着,在小树林之外,在时间之外,在流言诞生之地。
花窝窝做好,小树林里的刺槐花开了。刺槐花开,时间就到了谷雨节气,浮萍开始出现在水面上,风起于青萍之末,谁说的,风不懂,萍也不懂,萍也有根,只是漂浮在水中。水是一个若有若无的载体,载着天空的倒影,人的倒影,小树林的倒影,和浮萍一起流向时间的纵深。树间的斑鸠在叫,羽毛青色的翠鸟在叫,有的声音温柔、悠远,有的声音清脆、明丽,荡漾在无边的花色里。一树一树的青白的刺槐花,一缕一缕飘荡的人间芳香,很容易就能把人的灵魂牵引到远方。
可能,我说的只是可能,碎花衣衫的春桃一定也在小木屋做了一锅槐花窝窝。节气在游走,时间在游走,我借由一段童年的往事在小树林游走,仿佛是一场绿色的梦幻。有人在梦中醒来,有人会永远游离在梦里梦外。很多年后,我还记得老河滩深处的那片小树林,瘦高的梧桐,弯曲的刺槐,瘦弱的苦楝树,和一个守护小树林的小木屋,与那个身影宽厚的护林人。
叶窝窝,花窝窝,成为我梦中的一个支点。谷雨这天,春桃和小木屋的男人一起走了,再没有回来。
灵魂对晤、以心悟心,逝水的时光变得更丰盈和饱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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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用真诚和温暖编织起快乐舒心、优雅美丽的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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