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菊韵】兰花姑娘(小说)
刘永发正要去兰花家找她商量,兰花正好慌慌张张地抱着乐乐来了。
兰花垂头丧气地说,这两天她家倒霉透了,爹高烧,娘头疼,乐乐拉肚子,她自己也胸闷发慌,一家人没一个健康的,看来王半仙瞎叨咕,这回叨咕到点上了,败家啊。
刘永发先给乐乐喂两勺止泻药,然后让兰花躺在病号床上,让她伸长舌头看看,再把把脉,说她胸闷不是病,是因心情郁闷和太操心导致的。劝她不要为生活烦恼,世上没有过不去的坎,常言说车到山前必有路;劝她不要为情所困,曾多有什么稀罕的,他真不要你了我养你;劝她要开阔心境,心静自然凉。那么如何让心理健康起来,那就要换个环境。兰花问:“咋换环境。”刘永发说,一个女人家,别天天围着田地和锅台转,就是累死也混不出头,你到镇上来做生意当老板娘。眼下镇里正在搞乡镇规划,有钱的村民向乡镇转移,他们建房需要建材,你开家建材行,卖水泥、钢筋、沙之类的,保证赚大钱。
兰花说:“你说的倒轻巧,要饭还得买个碗,俺穷的拿鸡蛋换盐,你让俺拿什么做本钱?”
刘永发见乐乐吃了药躺在长椅子上睡着了,瞅了瞅门外没有过往的闲人,关上门说:“兰花,你躺着别动,我给你按按穴位,通通经络,血脉一畅通,你胸里的闷气就释放了。
兰花说不行,你看病治病,不能在女病人面前不文明,再说女人哪个部位都敏感,不可以按也不能摸,我回家里干干活就活血通络了。
刘永发嘻皮笑脸地说,那我给你打一针。
兰花问:“打啥针?”
刘永发说,别误会,真打针,今天没外人,跟你说实话,我打针看人,有钱的我一针好、一针坏地折腾,什么时候把钱挣够了,什么时候打个见效针;没钱的,一针青霉素就解决了。”
兰花说:“原来你是这样给人治病的,你缺德不缺德。”
刘永发说,这年头,你不缺德就缺钱,不跟你说实话了,言归正传,只要你愿意,开店的资金、店面都由我来出,你只出个人,到时利润我俩五五分成。”
兰花问:“那你图个啥?”刘永发说:“俺就图你这个人,俺家老女人不解风情,白天忙的跟鬼样,夜晚睡的跟猪样,哪里有一点激情,你就不一样了,虽然生了一个娃,才二十出头,是个真正的少妇,你脸黑皮肤白,嫰的跟豆腐样,说话声音好听,人又温柔,可以让我返老还童。”说着就把手伸进兰花衣服里。兰花说:“别摸了,赶紧去把俺爹娘的治病好了再说。”
曾不行回到村里,连家门都没进,就直接来兰花家了。
兰花爹娘都打了针,吃了药,昏昏沉沉的在房屋里躺着。
兰花洗完衣服,做了一碗糖水荷包蛋端给刘永发吃。刘永发一见糖水荷包蛋就恶心,挥挥手让兰花赶快端走。说他常年行医,到哪家都吃这东西,吃腻了。还说鸡蛋是从鸡屁眼里挤出来的,看了就恶心,让兰花赶紧端给她爹吃。
刘永发正要找点活干,磨蹭到天黑和兰花那个了再走。这时有人来喊他,说学校有一女生肚子疼得厉害,让他赶紧回诊所。
刘永发刚走,曾不行提着二斤白糖,一斤果子来了。一进门,跟兰花打个招呼,像到了自己家一样,先挑水,后扫地,再劈柴。兰花看婆家二叔如此家常又勤快,心里暖暖的。
7
日落西山,忙忙碌碌又是一天。
天还没有黑透,田间地头就见不到人影了,山村又恢复了寂静。
村庄里,各家各户牛入栏,猪进圈,鸡鸭关进笼里面,厨房烟囱里又冒出一股股火星飞溅的青烟。
兰花身体不舒适,有气无力地坐在灶台边椅子上,望着趴在灶台上喊着要吃饭的乐乐心里直发酸。兰花爹干咳着走进来问兰花今吃啥饭?兰花心情烦燥,一听爹问吃的,火气一下子窜上头顶,大声邪乎道:“你天天游手好闲,啥事不干,就知道吃饭,吃你的个头。”
尽管兰花扯着嗓子邪乎,兰花爹还是听不清,但他能从兰花的脸色上感觉到是在邪乎他,兰花瞪了兰花一眼,打岔道:“花,俺又没叫你去买酒买肉,你叫唤啥子。”
父女俩正大眼瞪小眼、一触即发时,曾不行上街买了二斤肉,三斤豆腐,还细心的给乐乐买了两根麻花和半斤糖果回来了。
兰花爹见屋里来了生人,他靠在门框边,偏着头,斜着眼,问兰花:“这个男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兰花用生硬地语气大喊道:“你管不着,要是碍你眼,你到俺二姨家快活去。”
兰花爹打岔道:“原来是乐乐的干爹啊,你俩什么时候对的亲家,俺怎么不晓得。"
兰花爹扭头看见桌子上摆放着曾不行带来的糖烟酒,和挂在门栓子上的一块后腿肉,立马对曾不行客客气气地递烟倒茶,喊兰花娘起床烧晚饭,说家里来了稀客。
曾不行见兰花还在生闷气,劝兰花莫跟自已的爹过不去,更不要邪乎他,人人都有老的时候,老人再让人烦,也得忍着,孝顺孝顺,顺着就行了。再说,还能在一起生活几年呢。
兰花说,你不了解俺家,别看他是个聋子,复杂着呢。
曾不行说:“兰花啊,都是一家人,何必把气生,生气伤身体,家和万事兴。以后凡事都要想开点,人生就几十年的光景,好也一生,坏也一生,你想想,有啥子可争的呢?”
兰花瞅着曾不行说:“乐乐二叔,两年不见让俺对刮目相看,你在哪里学有文化了,说话还一套套的,挺有道理。”
曾不行说:“俺从小听书,长大看戏,出门打工听段子,没文化也有文化了。”说罢,撸起袖子洗锅烧饭。
兰花爹见势,慌忙坐到灶台下帮忙搁火。
乐乐贪婪地吃着糖,看着曾不行在灶台上晃来晃去地炒菜,直笑。
吃晚饭的时候,曾不行三杯酒下肚,当着兰花爹妈的面,直接说他是曾多让来续亲的。
兰花不知道啥意思问他:“续啥亲。"
曾不行说:“兰花啊,实不相瞒,曾多早就变了心,他在杭州已经有了别的女人,那个女人叫彭婷,也是俺们一个县的人,结婚不到三年离了婚。在杭州服装厂里寂寞的很,孤男遇寡女一见就生情,曾多见异思迁没良心,背叛你和那女人孩都有了,他不会再回来了,你俩虽然是事实婚姻,但没办结婚证,他有选择再婚的权利,也就是说他不要你了,看你确实苦,乐乐可怜,家又缺男人,让俺跟你一起过。兰花你放心,俺是个老实人,长的丑不花心;父母死的早,又没结过婚,又没有家庭负担,你愿意了俺上门,孝敬你父母亲,承担家庭重任。今后,俺就是混的拿棍要饭也把你牵着;俺混的腰缠万贯,也不离不弃。”
兰花忍气吞声听曾不行把话说完,拿起酒瓶咕噜咕噜喝了大半瓶,然后一拍桌子吼道:“曾不行,你们曾家人没良心,俺十六岁献身,十八岁生孩子疼得死去活来,十九岁让曾多光屁股上门,结果是这样的下场,谁也不要拦我,我去死好了。”
8
兰花万万没有想到马上可以改变他命运的刘永发,居然是一个披着白大褂的“兽医",丧尽天良地毁了一个死了父亲,母亲改了嫁的孤苦女生,于心何忍。周家村里人都知道刘永发好色,男人好色那是本性。如果女人不去迎合他,再色的男人也无法得逞。那些一勾引就好上的都是生理或者物质方面需要,激情是短暂的,时间不长会自动消退,以后谁也不是谁的谁。再说,这是两厢情愿的事,除了背后有人说些闲话,别人没有干涉你追求幸福的权利。可一个色胆包天的医生害了一个女生,令人憎恨。
躲躲没躲过遭遇色医这一劫,她抢救过来后经过治疗,身体康复了,可她的心永远有个痕,躲躲一出院,刘永发的家人提着钱跟躲躲的监护人三叔私了。不久,躲躲随三叔到了外地。刘永发却逍遥法外,在外地继续开他的诊所。
兰花认命,不再渴望曾多回心转意,也不把希望寄托在某个人身上。这年头,世态炎凉,靠山山倒,靠水水流,靠父母不长久,还是靠自己去奋斗。认清了现实,兰花不在乎别人怎么议论她,只求改变自己。兰花经过多方面考虑,决定招曾不行上门,先磨合磨合,如果合适就去办结婚证,如果不合适就让他离开,反正自己还年轻。
这天晚上,月夜清风,村庄宁静。晚饭后,兰花忙完家务活洗了个澡,把乐乐抱到娘的床上,对娘婉转地说:“娘,今晚让乐乐跟你睡,她吵着要姥姥。”兰花娘不笨,知道啥意思。朝兰花挥挥手说:“你去吧,曾不行这孩子实在,没啥坏心眼,依俺看靠得住,花呀,娘是过来人,你要留住他的人,必须拴住他的心,以后不要太任性。”
兰花说:“娘,你放心,通过曾多给俺的教训,俺也是过来人,知道怎么拴。”说罢,转身去爹住的棚子里,对正躺在床上吸着烟跟爹聊解放前的事的曾不行说:“喂,那个,你起来到俺房屋去一下。”曾不行说:“今天我把田给你犁了,柴禾给你砍了,水缸水也挑满了,这么晚了还有啥活没干完?”兰花爹心里明白啥意思,在被窝里踢了他一脚说:“叫你去,你就去,怎么这么多废话。”
曾不行穿着秋衣秋裤,随兰花进了屋。
屋里灯光虽然有点暗,曾不行能看清挂着粉红色蚊帐的架子床上,铺好一床印着红双喜的绸子被子,一对鸳鸯戏水的绣花枕头,闻到淡淡的艾草味,感觉到特别的温馨。兰花心直口快,直接问道:“你那曾多侄子真让你来续亲。”曾不行在房间里站也不是,坐也不是,靠在墙上说:“我姓曾,当然是真的了,哄你有啥意思。”
兰花羞涩一笑说:““那你还跟楞头青样站着,拉灯续亲吧,但俺丑话说到前头,俺是受过伤害的女人,如果你象曾多一样给你生个娃了拍屁股走人,俺不再寻死寻活的了,直接去死。”
曾不行激动得心如火燎,管谁死谁活,拉灯圆房。他白天累得疲惫的身体,在这一瞬间充满了活力。他不会亲,只会啃;他没碰过女人,不行也得行。
周仁听说兰花跟来她家帮干活的男人好上了,而且这个男人是曾多的二叔,这是村里头条新闻,是老周家空前绝后的丑闻,是轰动全乡的奇闻。周仁气愤地把兰花爹骂了一顿,说你家真的败家,从今个起周家谱上没有你周易成的名,真绝了户。兰花爹听不见,打岔道:“要得。”
曾多在服装厂干了一年,凭他的技术和统筹能力被提升为大组长,管三条生产线,月工资加奖金一万多。曾多有了丰厚的收入说,只能让钱受罪,不能让人受罪,不能委屈自己,要提高生活质量。他不在工厂住夫妻间了,在钱塘江畔租了套精装房,让彭婷当全职太太天天坐在阳台上看钱江波涛,观赏江岸风光,过幸福生活。
彭婷找私人医院检查身体,顺便做性别鉴定,结果是男孩。曾多听说后高兴地打电话告诉家里。曾多爹高兴得帽子都戴不住,说不盼星星,不盼月亮,只盼儿孙满堂。电话里他直夸儿子有眼光,终于找到会生儿子的媳妇了,他明天就去观音寺烧高香,回头咬牙买十斤糖挨家挨户发。曾多娘听了,喜昏了头,专门派人去兰花家过话,说曾多新媳妇怀了个孙子,刺激刺激兰花。
就在曾多家欢天喜地的日子里,曾多突然晕倒在车间机子上,送到医院被检查出胃癌晚期。曾多从医生的眼神里感觉到自己生命快结束了,他不让来伺候他的妹妹将他的病告诉彭婷,怕影响孩子的出生;让家里人通知兰花来见他最后一面,此时此刻他才知道他最牵挂的人是兰花和乐乐。
9
兰花娘正在菜园里浇地,大老远的就听见曾多娘一路哭一路喊着奔她家而来。那走路的恣态像鸭子一样歪着膀子左右摇摆,哭地声音拖着长长地鼻音,听到就让人寒心。
曾多娘哭喊着说:俺可怜的多多哟,你生下来没奶吃,天天喝米汤;你长大了抬石头摔坏了腿,不能干重活才养鱼,你和兰花是她爱你来你爱她,因性格不合才分离,又没做啥缺德事为什么阎王爷短你的阳寿,你死了不要紧,俺那孙子又随人家姓,你说这事窝心不窝心。如果可以换命,让娘去死啊行不行……
兰花娘一听这些伤心话,说,坏菜了,曾多这孩子肯定出事儿了。人到了这个时候,所有怨恨都一笔勾销,何况本来就没有杀人之仇、夺妻之恨,这时候,她祈祷曾多不死。兰花娘想,就是人家曾多死了,对俺也没有什么好处,即使有好处,你又能好多久,迟早都会离去。
山村里人少冷清,白天干活,夜晚睡觉,没啥娱乐,所以谁家要是发生点事,都带着好奇之心慌里慌张去看看热闹,有去和事的,也有幸灾乐祸的。
曾多娘哭喊着来兰花家,惊动了乡邻,都说这可不是小事。一会儿,兰花家院子里聚集一二十个乡亲。
兰花和曾不行上山修剪茶叶树了。兰花爹见势不好,慌忙搬张板凳让曾多娘坐下说:“亲家母,有啥话慢慢说,别嘴一憋就哭,你这一哭,兆头不好,人家还以为我死了呢。”
兰花娘问:“亲家,到底啥子事,看把你哭的。”
曾多娘沙哑着嗓子说:“俺家曾多得了胃癌,医院说顶多活两个月。亲家公啊亲家母,俗话说,一日夫妻百日恩,不看僧面看佛面,望你俩大人不计小人过,深明大义,劝兰花带着乐乐去见俺家曾多最后一面。”
秦岚说话从来不注意场合,当着大家面说这是报应,看来,曾多三十六岁这道坎过不去了,谁让他净做缺德事呢。
兰花娘背后说,幸亏曾多主动离开兰花了,不然人家会说俺家兰花克夫。那样的话兰花就是寡妇,会跟俺一样,除了身体残缺的人没人要。现在兰花好歹不是改嫁,也不是填房,而是再婚,好说也好听。
周仁听旁人说曾多快死了,他活都不干了,慌忙赶过来,对曾多娘说:“这怎么可能,你家儿子把兰花祸害了,然后像抹布一样扔了,现在人快死了才感觉兰花的好,哪有你家曾多这种忘恩负义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