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宁静•守】村里有个姑娘叫小芳(小说)
一
“你这个丧门星,你,你,你还我儿子的命来!”海城区中级人民法院的法庭上,一位张姓中年妇女面目狰狞,声嘶力竭地冲向被告席。
被告席身后一群早已按捺不住的听众,纷纷起身指责,审判庭一片嘈杂。从他们的眼神来看,恨不得一口吃了刚才那位大声吼叫的人。
“哼,都是你儿子自食其果,枉我家闺女死心塌地的跟着他,为一个家鞍前马后、任劳任怨的!殊不知,这个男人却是个狼心狗肺、猪狗不如的畜生,这样的人早死早投胎的好!”紧接着,一中年妇女愤怒地说道。
她又转换口吻大喊:“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若不是你一再纵容,从中挑拨离间,怎么会有如此悲剧的发生?”
“对,这样的人,这就叫自作孽不可活……”低沉有力的声音,穿透嘈杂。
庭审是严肃和威严的。法官立马意识到,倘若双方再如此争执下去,势必会影响整个庭审过程的有序进行。他敲响手里的法槌,掷地有声地劝诫。
“各位乡亲父老,这里是庭审现场,请大家务必保持安静……”
这是海城区大街小巷都传闻“妻子杀死丈夫”案件的公审日。被告席上,那个两手戴着冰冷手铐、神情木纳、目光呆滞的女人,她就是事件女主角。
她叫林芳,出生在海城区偏远村庄一个并不富裕的家庭,这个村庄四面环山,交通极为不便,限制了当地的经济发展。九零年七月的某一天是个特别普通的日子,那一年高考,林芳以优异的成绩被某所大学成功录取,当她手里捧着那份沉甸甸的录取通知书时,那种激动的心情活脱脱写在脸上。
高兴过后,向林芳潮水般涌来的,却是无尽的忧愁。上大学需要一笔非常可观的费用,这张录取通知书,无疑给这个本不富裕的家庭,蒙上了一层挥之不去的阴影。
偏僻农村“重男轻女”的思想依旧根深蒂固。仍是那年七月,林芳的父母盼星星、盼月亮,终于迎来了他们人生中仅有的儿子。一个家添人进口,本身就是一件值得庆贺的事儿。林母高龄产下这个视如珍宝的孩子后,身体虚弱,硬是没有一点儿奶水。没有了奶水的补给,必须另辟蹊径。而一向被视为奢侈品的婴儿奶粉,便顺理成章进入了这个家庭的视野。因此,这个孩子的出生,在某些人看来,算是一个天大的“错误”。
那晚,当林芳从母亲口里得知,自己不能前去校园读书的消息时,她因无法承受这个突来的打击,硬生生晕了过去。好在只是虚惊一场,林芳醒过来的时候,母亲正静静地守在她的床前。
“妈,您还得照顾弟弟,就早些歇息吧!”林芳认真地说道。
“孩子,你真的没事?”林母用略加担心的语气说。
“妈,您就放心吧,我真的没事儿!”林芳强忍着内心的酸楚讲。
说话间,隐约传来婴儿的哭声,慌了神的林母思绪像被什么东西撕扯一番,于是连忙走了出去。母亲走后,林芳则将房门的插削带上,随即倒在床上、捂着被子。慢慢地,只听一阵细微的、哽咽的哭泣声响起。哭声到底持续了多久,连林芳也不清楚,她只隐隐记得,当时自己两眼皮沉沉的,实在困了,就睡了过去。
毫无悬念的,林芳的大学梦瞬间沦成了一纸空谈。
面对当下存在的困境,林芳也没有刻意去责怪二老,相反的,她觉得自己读了那么几年的书,是时候该为这个家庭分担一些责任了。
眼下,农忙时节将至,母亲刚把林芳的弟弟生下,时常需要有个人来照看着,便抽不开身。光靠父亲一人忙活,显然有些不合情理,思虑再三,林芳主动将照顾弟弟的事情揽下来。可这个弟弟并不怎么省心,经常需要抱着、哄着才能入睡。有时,林芳实在困了,准备躺在床上小睡一会儿,哪想调皮的弟弟像是背后有只眼睛在盯着她,又开始哭哭啼啼的。有时,林芳把弟弟放在床上没多久,尿布就显得湿漉漉的。有时,弟弟在沉睡中,不小心被喂下的奶粉噎着了,弄得林芳赶紧将其抱起来,用草纸擦拭的同时,还不忘在对方的后背轻轻向下抚摸着。故此,这个照看弟弟的美差,对于不谙世事的林芳而言,实则是一项非常耗费心力的“大工程”。
时光如水,岁月如诗。转眼一月的光景,已悄悄从指间溜走。
八月中旬的某一天。这日,天气格外的晴朗,抬头仰望天空,那蔚蓝色彩如深邃海洋的眼睛一样,冥冥中,透着几分浩大和神秘的音符。一群欢快的鸟儿,在空中追逐嬉戏着,她们每经过一个地方,那优美、浑然天成的弧线便会让人生出几分无尽遐想。天空里,不时飘来的几片云朵,像及红尘里害羞的女子,怀着依依不舍的心情,去了又来,来了又去。
中午一点,吃完饭,父母稍作歇息后,又背着背篓、扛着锄头,到地里忙活去了。此时,刚吃完奶粉的弟弟,被一阵突来的睡意袭扰,林芳抱了一会儿,就试着将其放在了床上,让她意想不到的,是这个小家伙竟然显得出奇地安静。想着,已三日没有洗澡,林芳决定先把头洗洗,等下午父母忙完地里的活,回来吃过晚饭,再烧水好好地洗个够。于是,林芳到灶房烧了一壶水,待水温合适后,便来到院落里一个由石头砌成的简易台子。
不远处悄悄走来一人,他叫张楚,是村支书家的二儿子。本来张楚上面有个大哥,却在大前年农忙时节的某天晚上,喝得不醒人事,被村里的人送回来,没过多久,就陪着黑白无常到阴间欣赏风景去了。如今,大儿子已逝,张楚自然成了村支书的心头肉。
张楚,按照虚岁来算,今年已经二十有三,乡下人到了他这个年纪,大多已经结婚生子。当然,稍微有几个结婚晚点的,也属于正常现象。
提及这个张楚,他正躲在一个相隔不远的地方,盯着林芳的一举一动。由于是近距离观察,他才有机会欣赏这眼前摄人心魄的美丽景致,只见一张樱桃般的小嘴,白里透红的俏皮脸蛋,穿着短袖裸露出来的白嫩肌肤,乌黑的秀发,苗条的身材,优美的曲线。特别是林芳胸前那对丰满肥硕、均匀圆滑般的奶子,在白色衬衫和阳光的映衬下,显得更加挺拔、成熟了几分。偶尔一阵微风吹过,飘来一股茉莉味道的发香,一瞬间,让得张楚的每一根血管和神经极度膨胀起来。
可张楚毕竟是清醒的,虽然他现在有着十分肮脏的想法,但也明白如此冒昧地冲上去,弄不好自己会惹祸上身,甚至还会深陷牢狱之灾,让人看不起。张楚曾经听人说过,监狱里最看不起的便是强奸犯,到底是什么原因,他也无从得知。
当“强奸犯”三个字眼从张楚脑海一闪而过,再联想到监狱里那种“所谓非人的特殊待遇”,他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不过,这并不代表张楚会选择放弃,他在拼命思索如何才能俘获眼前这个美人儿的芳心?
突然,耳边传来一阵“哇哇”的哭声,刚把头洗完的林芳猜想定是弟弟醒来无疑,就急匆匆向屋里走去。至于张楚,趁着这个空隙已经悄然离去,他走在回家的路上,嘴里吹着惬意的口哨,思绪里全是林芳刚才闪动的身影。
二
默默地走了一段路程,在一个山腰拐角处的地方,张楚隐隐听见背后有人呼喊自己,于是索性停下了脚步。
来人叫赵武,是村里出了名的地痞无赖,整日游手好闲的,无所事事。张楚曾经有段时间跟着赵武厮混在一起,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差不多两月后的某一天,这件事情被身为村支书的父亲知晓,便狠狠地教训了他一顿。
之后,身为村支书的父亲扔下一句气愤的话:“倘若下一次再跟那个叫赵武的厮混在一起,你就别再想进咱们这个家门!”
事实证明,当时身为村支书的父亲,他的做法是极具预见性的。就在张楚与赵武分道扬镳的一个月后,对方由于参与了一起入室盗窃而锒铛入狱,幸好没有闹出啥子人命,要不然,就不是在监狱里关上三年那么简单了。
这一次,与赵武相遇,张楚掐指一算,刚好是三年时间。三年后的今天,不正是赵武刑满释放的日子。渐渐地,张楚有些感到浑身不自在,他觉得父亲当初让自己离开赵武是非常睿智的。另一点,则是张楚的私心在作祟,他认为凡是坐过牢的人,整日住在阴暗潮湿的地方,身上不免多了几分晦气。张楚不想让这些所谓的晦气触了霉头,所以他决定找准机会溜之大吉。
张楚的心思,自然被赵武给看了出来,他刚想着离开,却不料对方已经迎了上来。赵武把右手臂搭在张楚肩上的同时,嘴里还笑嘻嘻地说道:“怎么,几年没见,咱就那么讨人厌吗?还有,大家以前毕竟兄弟一场,难道你就那么绝情?”
张楚是最经不住别人的“死缠烂打”,他已被对方话里的“绝情”二字所困扰。于是,张楚在心底叹道:“毕竟大家曾经在一起称兄道弟过,给对方接风洗尘也未尝不可?”何况,张楚已将问题想得更远一些,他想借此机会,与赵武来个一刀两断。说白了,以后你走你的独木桥,我走我的阳光大道,咱们从此互不相干,两不相欠。
恰巧,赵武把出狱后,在路上买的一些下酒菜拿在他面前晃了一晃。当张楚看见这些好吃的食物,喉咙里禁不住开始一阵翻江倒海起来。他随即在心里猜测,对方之所以那么热情,必是有求于自己。张楚并没有急于将对方的意图捅破,他觉得人活在世上,谁没得个难处,只要不是伤天害理的事儿,帮帮也无所谓。就算对方不领自己的情,当作行善积德也是挺好的。
张楚和赵武找了个比较隐蔽、阴凉的地方,坐了下来。他们一边喝酒,一边吃着香喷喷的下酒菜。这不,两人吃到中途的时候,赵武出乎预料地敞开嗓子说道:“兄弟,其实这次回来,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你也知道,自从进了监狱以后,很多朋友都离我而去!我这无依无靠的,总想给自己留条活路,所以想跟你借点钱来解燃眉之急!”
张楚深知对方的底细,他十分清楚,如果把钱借给一个扶不起的阿斗,那自己的钱肯定会打了水漂。但张楚转念一想,借一点也无妨,千儿八百的自己还是能拿得出手。于是,张楚就笑着说:“兄弟,你也知道这年头钱不太好挣,你看我也不像是有钱之人,我这儿有一千块,你看够不够?”
说完,他便准备伸手去摸腰包。
“兄弟,一千块钱实在太少了,你看一万可否?”赵武一脸哀求地说。
赵武知道这个要求确实有些过分,但他有自己的想法,眼咕噜一转便计上心来,于是笑着讲:“兄弟,我知道你也有点为难!但,你借我一万块也不是白借的,眼下我有个方法能让你如愿以偿,不知当讲不当讲?”
“这小子好像话里有话,但是,听听也无妨!”张楚开始在心底思索。
“只要不是什么伤天害理的,或者如你所说,真的那么有意义,我这一万块白白送你也成!”为了探出对方的底牌,张楚弱弱地说了句。
“兄弟,你可不能反悔!这话我可没有逼你,我只要能够办到,你这一万块就归我了!”赵武不是傻子,他从对方的话里仿佛看到了无尽的希望,就一本正经地讲。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张楚拍着胸脯说。
“兄弟,既是这样,那我就直说了!老实说,你是不是对林芳有点儿那个意思?”
“哟,你小子可真有能耐啊,居然敢跟踪老子!”
紧接着,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张楚与赵武私下约定,先付一半的定金给对方,余下的一半,待事成之后,再一次性付清。故此,一场关于林芳的精心预谋,正一步步向着她那颗幼小的心灵席卷而来。
三天以后的某个清晨,天空下着蒙蒙细雨。
张母从娘家探亲回来,她看见儿子张楚正坐在自家门前独自发呆,就凑过去关切地问:“孩子,你今天这是咋了,是不是有啥心事?”
“妈,俺想娶媳妇!”张楚回过神来笑嘻嘻地说。
“那好,你给妈说,你看上哪家的姑娘,妈,这就去请媒婆给你说道说道!”张母忍不住笑着说道。
“妈,我想娶村西林叔叔家的姑娘——林芳!”张楚一听有戏,于是认真地讲。
“咦,我记得林芳不是还在读书吗?”
“妈,人家都打听好了,林芳确实考上了大学,但家里因为拿不出钱,所以只好辍学在家!”
“那年龄呢?”
“已经十八了!”
最终,张母得出一个结论,便是儿子张楚已经喜欢上了这个叫林芳的姑娘。可张母毕竟是个过来人,她知道感情这东西有时真的很微妙,所以她一贯主张随缘就好。
尽管张母的心底是这么想的,但随着儿子年龄的不断增大,她不免也有些慌了神,这主要是表现在前几次跟张楚介绍对象,相亲时的失败经历。
人心都是肉长的,张母正是担心张楚经历太多的失败后会一蹶不振,因此,快半年的时间都没有跟对方谈及此事。
如今,这事是儿子张楚自己开的头,张母自然心中万分欣喜,她决定来个顺水推舟,去试探一下这门亲事是否能成。
张母越想心里越来劲儿,好像脚下有风一样,步子走得轻快。此刻,她恨不得立马来到孙媒婆家,把自己的心事一吐为快。
急忙忙地赶至比自己年长几岁的孙媒婆家,正巧对方也在。张母就神秘秘地拉着孙媒婆的手笑着说道:“姐,跟你说个事儿,你能找个时间帮我问问村西林青山家的林芳,看看对方有没有处对象的想法,有的话回头告诉我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