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八一】年少时的烧锅趣事(散文·家园)
往事如烟,却历历在目。一句简单的话,一个平常的物件,就能荡起记忆深处的涟漪。望着小区不远处的村庄上空渐渐升起的炊烟,我的思绪渐渐飞回到从前。
一
小时候,我经常跟奶奶在一起。奶奶性情温和,声音柔美。即使我做错了事情,她也很少发脾气。我喜欢跟在奶奶屁股后面转,就想插把手,学着干点活。可是,奶奶做饭很少让我帮忙。
夏忙、秋收的季节,大人们忙着干农活,这时,我替代了母亲烧锅。
那时我刚上小学二年级,是我第一次烧锅,奶奶让我先烧一锅开水。
我试着开始点火。右手划了一根火柴,左手抓起一把麦秸,我太紧张了,以至于火柴灼痛了我的手指,我赶紧扔掉火柴,麦秸没点着。
我抬头望着奶奶,奶奶用眼神示意我再试试,然后她出去忙了。可是我还是没点着。我心里很难过,有这么笨的小孩吗?
过了一会儿,奶奶舀面进来,“奶奶,这火怎么点?火柴烫手。我看您点火轻松自如。”我心急火燎地问奶奶。
“将燃着的火柴向上倾斜,就不容易烧到手指头,抓一把麦秸秆,引燃以后,放进灶堂内,点火速度要快,知道了吗?等火烧旺以后,塞进折好的树枝。”奶奶耐心地教着我。
终于点燃了,火光映照着我的脸,脸上热乎乎的,我看着灶堂里像精灵一样跳跃的火焰,心里热乎乎的,很开心。
从此,我就爱上了烧锅,成了奶奶做饭时的小帮手。
二
我家厨房的风箱像古董,天长日久,被油烟熏得黑一道黄一道的,就像斑马身上的花纹,已经看不出本来的面目了。我曾经好多次试图用刷子刷洗干净,无奈搬不动它。后来用小刀刮,既费事又不能彻底根除。
聪明的母亲按照风箱尺寸剪了一片彩色的塑料布,盖在风箱上。风箱看起来亮丽多了。
风箱旧了,用起来一点不顺手,就像一位年事已高的老人,摇摇晃晃,慢慢腾腾。我使出很大的力气,但它还是不紧不慢,依旧保持原来慢悠悠的节奏。
我曾经一度怀疑风箱里边会不会有老鼠在作怪,要不然拉起来怎么那么笨重?还发出嗤嗤的声音。老鼠晚上会不会把东西拉到里边啃咬?
风箱拉手旁有个小洞,一块小木片就是活动的门。那门,朝里开,老鼠进去很容易,只需要轻轻一推,而想原路出来很难。
据说,老鼠乱咬纸张、衣服之类是为了磨出尖利的牙齿。“风箱里的老鼠,两头受气。”是真是假,不得而知。可它们万一早上没有及时出来,阻塞了出气口呢?想到这里,我很害怕,怕老鼠突然从风箱前面的小门里跳出来。
尤其是蒸馒头时,老是赶不上气,让人心急如焚,如坐针毡。只好可劲儿往锅底下塞柴火,一股黑烟猛然窜了出来,烟雾渐渐弥漫开来,呛得人睁不开眼睛,只听到一阵紧锣密鼓的咳嗽声。
正在切菜的母亲赶紧跑过来,“我来我来,火不旺,赶不上气,蒸出来的馍不好吃!”
此时,我更紧张了,赶紧起身,站在旁边,看着母亲烧锅。
母亲坐在风箱前的凳子上,左手不紧不慢扯着风箱。右手用拨火棍拨出灶堂里的柴火,朝着火心猛戳两下,火“呼”的一下升腾起来。母亲赶快添了一把柴火,我也跟着添了一撮。火焰舔着锅底,噼里啪啦越来越旺。灶堂里红光闪烁,我的脸上也泛着红彤彤的光芒。厨房浓烟渐渐散去,锅里“丝丝”作响,蒸汽围着锅盖喷涌而出,我似乎闻到了热气腾腾的馒头香味。
“人心要实,火心要空,你懂了吗?”母亲亲切地对我说。我似懂非懂地看着母亲……
三
炎炎夏日,早上起来比较凉快,耀眼的阳光趴在西厢房的墙上,虽然刺眼,但不妨碍在东边厨房做早饭。
我小心翼翼地来回拉着风箱,怀里抱着童话故事。故事生动,一不留神灶堂里的麦秸秆变成了黑色,这是要熄火的节奏啊!我手忙脚乱,急忙塞进一把柴火,火随着一股青烟轰的一声冲了出来。
忽然,一股焦臭味刺入鼻孔,我惊慌失措,“啊”了一声。姑姑正在擀面饼,赶紧跑过来,“只是刘海被烧掉了几根,脸蛋没什么事,没有毁容。哈哈哈!”姑姑看了看我,一边用手拨弄着我的头发,一边刮了刮我鼻子上的烟灰。
“姑姑你还笑得出来,吓死我了!”我惊魂未定,赶紧跑出去洗脸。从那以后,烧锅不敢粗心大意了。
当火热的太阳照在东边厨房的窗户时,也该做下午饭了,学生放暑假以后,农村人一般都吃两顿饭。三伏天烧锅,那可真是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炽热的阳光穿过窗户扒在我后背,面对着熊熊燃烧的灶火,腹背受热,不一会儿大汗淋漓,衣服湿透,就像蒸桑拿一样。
后来,避免暑热,家里人改了做饭时间,等太阳上了厨房顶再做下午饭,这个时候差不多就成了晚饭了。
到了冬天,寒风刺骨,雪花纷纷扬扬之时,在农村,除了热炕,另一个非常暖和的去处就是厨房。
厨房里最热乎的差事就是烧锅。不要小看烧锅,可能衣服会沾满干枯枝败叶,或者一不小心折柴火时,头发被刮得乱七八糟,满脸尘灰烟火色,但丝毫不影响家人烧锅的热情,烧锅氤氲着真实、生动、有趣的烟火气息。
两个弟弟曾经为了抢先吃到糯香的烤红薯,经常抢着烧锅。两个人使出吃奶的力气,轮流“吭哧吭哧”烧锅。 “呀!你们两个瓜娃,烧干锅哩!”母亲忽然发现事情不妙,锅里冒烟,锅底被烧得通红。两个弟弟一看闯祸了,脚底抹油,跑得比兔子还快。
等到吃饭的时候,母亲从灶堂里拿出烤过的红薯,递给弟弟吃,俩人各咬了一口,呲牙咧嘴,怎么也啃不动。看着他们俩滑稽有趣的表情,我打趣道:“这是最好吃的红薯干,你们两个慢慢啃。”我笑得前仰后合,全家人也都乐了。窗外柿子树上的雪仿佛都被抖落了下来。
四
最令人激动的当属年前烧锅煮肉。
上个世纪八九十年代,每年的腊月二十五前后,家里都要杀猪。猪肉大多出售,给自家留的主要是猪头、猪的五脏六腑和猪后腿。煮肉前,父亲会提前找一个尺寸合适的鉄钎,烧红鉄钎头,仔细烙干肉上的猪毛,翻洗好猪的内脏。这一遍捯饬比镇上街道卖的干净卫生多了。
煮肉时,用碳或比较粗的干树枝烧锅。一切准备就绪,爸爸让我烧锅猪肉,这可是个“肥差”,我乐得差点跳起来。
“娃呀!使点劲啊!”听到父亲的嘱咐,我憋足使劲烧,可是没过多大一会儿,我满脸通红,胳膊发软,就像皮球被扎了一针,慢慢泄了气。
“让我来烧,赶上火以后,改为小火,你慢慢烧。”父亲很体谅我,我心里暖暖的。
锅里不断发出“咕嘟嘟”的声响,就像一首美妙动听的音乐,肉的香味渐渐散发出来,弥漫着厨房的每一个角落,我就像被打了鸡血,精神为之一震,尽情呼吸着。
“肉熟了!”当锅盖被揭开的一刹那,我全神贯注,目不转睛看着一大锅肉。父亲用筷子扎起一块肉,放到盆里,等稍微凉了,捏了一把盐,在肉上涂抹了一遍,然后切了一块搁在盘子里,递给我。扑鼻而来的肉香,色泽诱人,狠狠咬了一口,口齿生香,甚至肉的美味熏染着全身每一个毛孔。我连肉骨头也啃个精光,惹得我家那只小花猫围着我上窜下跳,“喵喵”乱叫……
晚上睡到热炕上,就连做梦都是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