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西窗】那年恶梦(散文)
那年恶梦是从2017年9月开始的。
2017年2月做了心脏支架手术后,休息了一个月,还轻松自如地上班了。虽然对支架有些担心,但一切还算正常。只是大病初愈,面对的是陌生的病情,经常被几个不正常指标吓得魂不附体,天塌下来一样,惴惴不安。殊不知,此时的心态可能是后面恶梦的根源。
因为药物影响,从5月份开始失眠,开始感觉到失眠的痛苦,整夜整夜失眠,整天昏昏沉沉,越到晚上越清醒,往事如放电影一样回忆过去的事情。努力查找失眠原因,懂医的朋友说可能是某个药物有扩张了血管,扩张了脑血管导致失眠,换一个药可能就会缓解。医生调整用药后,在换了一种新药的同时,配合新型安眠药,一个多月的调整,从开始靠吃安眠药睡眠,到后来把药全部减掉了,睡眠似乎恢复了正常。但我知道此时的睡眠系统极其脆弱,弱如游丝,稍有风吹草动可能会再度进入失眠状态。果不然,晃晃悠悠度过了7月,战战兢兢度过8月,9月过了一个星期,就开始了漫长的恶性失眠,这次失眠让我彻底崩溃,如炼狱一般在鬼门关游荡了数月。
你知道恶性失眠是什么吗?人就如一个燃烧的火球,身体亢奋,精神亢奋。闭上眼睛往事历历在目,睁开眼睛昏昏沉沉,头痛欲裂。短时间失眠也许还能坚持扛过去,长时间的失眠,日复一日,月复一月,真的是生不如死。按照医生说,长期失眠会导致严重精神类疾病,而且还会导致免役力下降,各种疾病相伴而生。于是我开始不断求医,跑遍了省内各大医院,可是西医一律给的都是安眠药。
开始的时候,我依之前治疗失眠的办法,吃一种新型安眠药,从开始一晚半粒慢慢增加到上半夜半粒,下半夜半粒。再到后来上半夜一粒,下半夜一粒。原以为,和之前一样吃一段时间安眠药后,就可以慢慢将药撤掉。却不知越是小心翼翼,越是撤不了药,稍微减少一点药就失眠的更加厉害,再也不是之前可以调整的状态了。安眠药效果也从开始半粒安眠药可以睡两个小时到后来一粒安眠药睡一个小时,再到后来几乎失效,一夜一夜的睁大眼睛数数到天明。此时,听觉神经似乎特别发达,一点轻微的声音我都可以听见。人的精神状态越来越差,人极其憔悴,也瘦弱不堪。
求生的欲望,我一刻也没放弃自救,西医去省内大型医院看了数次,还专门看了江南睡眠治疗专家,还做了脑电波测试,但结果西医大同小异都是给安眠药,安定药。世人传言安眠药副作用大,有药物依赖性,我担惊受怕,如履薄冰,生怕从此依赖上了安眠药,一辈子靠安眠药睡眠。又有人建议,西医效果不好,吃安眠药也有问题,何不去中医调理,或许吃中药调理可以调整过来。于是又找到享受国务院津贴的中医专家,开出了很贵的中药进行调理。
在这样反反复复的折腾中,失眠治疗没有效果,长时间的失眠却导致身体起了微妙的变化,心理也起了微妙的变化。吃饭的口味也越来越差,人也越来越胆小,不敢离开家人,怕见生人。身体越来越弱不禁风,心理对万事万物都不感兴趣,也不想见任何人,对任何人都不想说一句话。最要命的是吃中药居然起了莫名其妙副作用,坐立不安,焦灼难耐。身体的另一个反应是糖尿病饥饿症。饿啊,饿的发慌,每时每刻都饿,饿疯了,不停的吃,似乎永远吃不饱,嘴永远停不下来,糖尿病最严重的饥饿症祸不单行向我袭击。因为糖尿病饥饿,我不得不吃,吃又是糖尿病的大忌,血糖失控了。血糖失控意味着,支架安全性不能保障。在这样多重病情一起袭来的时刻,我的精神开始崩溃,整天惶惶不可终日。
对照各种病症,自我诊断可能是抑郁症了。虽然我极不愿意承认,但也无可奈何。我告诉了儿子,儿子凶了我一顿,“自己又不是医生,胡思乱想。你就是胡思乱想才导致现在这个症状!”儿子怒吼道。实事求是地说,我怎么会钻进这个死胡同,外人都指责我想得太多,放不下心思。可是我哪里去胡思乱想?我又何偿不想健康,何偿不想睡一个舒服觉。但我太难了,身体的燃烧我怎么可能入睡?入睡不了,才导致我彻夜胡思乱想,胡思乱想才导致我更加彻底失眠,才导致我身体免役力下降,才导致糖尿病饥饿症,才导致血糖失控,才导致我大便不通畅,便血,这是一个恶性的死循环。我也不想这样啊,在各种疾病一起向我袭击的时候,指责我有什么用?我已无力摆脱困境。
我还在顽强地求生,在没有办法的办法情况下,为了自救,我带着1岁多的小孙女和妻子回到了工作地点,试图通过回归工作单位摆脱胡思乱想,回到熟人中间冲淡抑郁寡欢。我想得太简单了,已经病成这个样子,怎么可能通过回归单位,回归熟人就能缓解病情?回到单位以后,我坐立不安加剧,根本无法在办公室呆下去,也坐不下来,只想一味不停的走,去那里不知道,为什么走也不知道,就是需要不停地走。
病情越来越严重,晚上已经开始说胡话,控制不住地胡说八道,并且开始尖叫,晚上失眠难受的时候掐妻子的脚,妻子也被我弄得痛苦不堪。走在路上我自言自语喋喋不休。此时的我已经精神失控,自己已经感觉到了末日。我开始安排后事,处理房产,交待银行帐号密码,把所有的东西,所有的事情都捋了一遍,写在纸上,交待清楚。焦急地打出房子出卖广告,急盼把房子卖掉,生怕自己走路了房子成了遗产,出现麻烦事。此时房子的价格好像不重要,重要的是房子不要成为遗产。还在寻找了结自己的地点,考虑得非常仔细,既不能让人救了,也不能让人找不到。精神失控状态中,用意志力坚持,希望把房子交易完成后结束一切。在焦急的等待中,工作所在城市的一套房子成交,是否吃亏全然不顾,也全然不知道,任凭中介说三道四。卖房子的法律手续我已经无力完成,精神处于失控状态中,在办完法律委托书后,收拾完东西,妻子和儿子拉上我一起去了省城。在去省城的路上,我一路自责,猛抽自己耳光。当时是怎么想的我已经不记得了,只是想得非常复杂,想得非常的可怕,想得是暗无天日。
到了这个时候,到了省城,儿子看到我的样子,联系了省精神病医院,把我送进了省精神病医院。庆幸的是,儿子貌似无意间的一次就医安排,却是我对症治疗的开始,获得新生的唯一途径。省精神病医院的专家问诊了我的情况,观察了我的状态,就已经确诊病情,开了处方药。告诫我,治疗抑郁症的药并不可怕,要正规服药,不要听信社会的传言,抑郁症是可以治愈的。折磨了那么久,在生命频于崩溃的边缘,我只能听从医生的话,开始服用之前传言非常可怕的抑郁症治疗药。
抑郁症治疗药功效非常强大,两种药物吃下去以后,之前如燃烧火球一样的体质,突然被浇了一盆冰水,立即就熄灭了燃烧。抑郁症治疗药让我昏天黑地睡觉,除了吃饭就是昏睡。全身如散架了一般,骨头酸痛,身软如泥,连起床的力气都没有了。我就这样一直睡着,一直睡了40天,在这睡觉的40天,似乎要把之前所欠的觉全部补回来一样,通过睡觉慢慢解除了抑郁症病症,解除了想结束生命了结自己的念头。
抑郁症药物的副作用非常大,带来的副作用是身体散了架,连路都走不了了。命是捡回来了,但要重塑自我还有漫长的路程,要有顽强的意志力。医生告诫我,要放开心,要出去旅游。于是刚刚从抑郁症里出来,我就带着妻子和小孙女踏上了漫漫旅游的路途。尽管我拖着沉重的身体,尽管小孙女还小,但我通过旅游,获得了重生的勇气,获得了再生的信心。因为药物副作用,身体极为沉重,走路靠拖着走,鞋底都拖破了几双。为了解除沉重身体,我又办了健身房卡,走上了健身之路。初上跑步机,只能跑0.5千米,慢慢加1.0千米,1.5千米……,坚持两个月跑步机,增加到一次可以跑3.5千米,较好地达到了锻炼效果。然而没想到的是,可能是机体僵硬,也可能是机能下降,跑步一段时间以后,膝盖出现了问题,跑步有疼痛,还有加剧的趋势。在扩胸锻炼的时候,因为姿势不正确,导致了肩周炎,最严重的时候连手都举不起来。这些都算不了什么,相比命悬一线,相比大半年严重失眠的痛苦,这些痛苦咬着牙都能应付。
就这样,跌跌撞撞的磨难中,在医生的指导下,抗抑郁药开始减药,并且成功安全把药全部解除。此时身体虽然还很弱,睡眠也很脆弱,但我已经是一个正常人,有正常的思维,有正常的控制能力,有正常有喜怒哀乐,能脱离家人的看护自由活动。我知道,虽然离完全正常人还很遥远,但我已新生。炼狱让我痛苦,炼狱让我从鬼火里寻找希望,凤凰涅槃,欲火重生。
远远地祝福先生。祝一切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