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晓荷·人世间】那一次,我走失在记忆里(散文)
我在不到四岁的时候,曾经在定城走失一次。因为年龄小,对这次走失的经历,一半来自于我模糊的记忆,一半来自于父母后来的讲述。不知怎么的,也许是走失后带来的心理恐惧,抑或是这次经历在我心中印下的痕迹较深,以至于我后来多次在梦里重现这次走失的奇遇和幻境,多了些虚构的情节。
事隔多年,我还常常想起这件事情,有点耿耿于怀的味道,但我细细分辨,更多的是对往事的留恋,对那位好心伯伯的感激,虽然我并不能知晓他的姓名,甚至他的影像在我的记忆里已经不很分明,隐隐约约的记得他当时头发有点花白,依我幼小的眼光看,他俨然就是一位老爷爷。
那时,父亲在定城某单位做小职员。母亲在乡下务农,会在空闲的时候,偶尔带上我到定城住上两三天的样子。在我的记忆里,城里的街道还是很热闹的,有大大小小的车辆,有熙熙攘攘的人群,那是乡下不能比的。母亲拉着我的手走在街道边时,我会很好奇的东张西望,觉得一切都很新鲜。记得有一次,有一个骑自行车的从我身边经过时,我调皮的将手伸向他自行车的后轮钢丝,差点儿绞了我的手臂。骑车的慌忙下来问长问短,赔礼道歉,生怕伤了我,而母亲狠狠的教训了我几句。
在定城父亲的单位里,我遇见了两个小伙伴,就不觉得孤单。我们经常在一起玩耍,玩玩具车,做幼稚的游戏。多年以后,我还常常想起他们,可惜的是,只有那一面之缘,并没有再次见过面,印象中,有个小伙伴是平顶头,眼睛大大的,很亮,很有神……这个外貌太普通,不够有特点,但我小时候很怀念他,以至于梦里经常有他的影像。
那次走失,应该是在一个下午。对,好像是周末。大姐在县城读书,她的学校应该是在定远中学。那天下午,她的学校组织看电影,我就哭闹着要她带上我,可她不是很愿意。最后她没有办法,还是带上我到了她的学校。开始,大姐和同学们排起了长队,准备去影剧院看电影的,我就拽着大姐的衣襟,跟在她的身后。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我在校园里就跟大姐走散了,也许姐姐那时年龄也不是很大,跟同学谈天说地,就忘记了我的存在,反正这一次是走失了。
我不记得我当时在校园里是怎么游荡的,也不记得因为找不到姐姐哭过没有,不过,我印象中倒是遇见了一个碑的,后来常常梦见它。我向父亲描述所见的碑,他告诉我,就是镌有毛主席“向雷锋同志学习”的题词和雷锋画像的碑,竖在校园里显目的位置。
就这样,我不知不觉中走出了校园了吧。在马路边,我不知道我的家在哪儿,也不知道脚步该往哪个方向迈,我迷路了。出于本能,我开始嚎啕大哭起来,哭声引来了路人围观。我想,当时路人看到我的样子,肯定在猜想,这个孩子一定是同父母走散了,或者从家里跑出来玩耍,迷路了。
围观的人群里一位伯伯向我走来。他俯下身子,摸着我的额头。他问我叫什么名字,父母叫什么,家在哪儿,我都一一作了回答。我当时报了自己的小名,因为学名还没有起呢。我报了父亲的名字和他的单位的名称。也许父母就怕我走失,就教给我他们的名字和单位名称,还好,我是牢牢记住了。至今我还很佩服我小时候的记忆力。
那个伯伯领我到他的家里,我就哭闹着要找我爸爸妈妈。他对我说,你爸爸我认识,我还要去上班,你先在这里玩,等下班后再送你回家。我估摸着他当时应该大致这样说的吧。
小孩子玩性大,只要玩开心了,什么事情就忘掉了。伯伯家有两个女孩子,比我大不了多少。他临上班时,让他的两个女儿带我玩,肯定交待过不许我外出乱跑,不许欺负我,他临走时还将大门上了锁。
屋子里只剩下我们三个孩子。孩子在一起就有说有笑了,能玩到一起。整个下午,我们玩得特别开心,而我不再哭泣,不再想家。
印象深刻的,他的两个女儿为我梳了小辫,还用皮筋扎了起来,将我扮成女孩的样子,那个小辩子直竖竖的立在头顶上,不是很长,但很有趣。又加上原本身上穿的就是花布衣裳,看起来我真像个女孩子呢。
我们将伯伯家的小板凳放倒,排起队,骑在板凳上学开“火车”,两只手拽着板凳往前走,板凳在地面上“呱嗒”“呱嗒”响,我们的嘴巴里“嘟嘟嘟”的叫个不停。我们在比赛谁的“火车”跑得快。
就这样,一个下午开板凳“火车”在屋子里转来转去。小孩子玩游戏真执着,开心的游戏,即使单调,也玩的没完没了。他的两个女儿对我特别友好,完全是按照她们爸爸的意思照顾好我,让我高兴,直到他下班回家。
我在这里玩得不想家,可急坏了爸爸妈妈。后来,听他们说,在我走失了以后,家里托了好多人到处在寻找我,并让县里广播反复播报寻人启事。家里只我一个男孩,爸妈视为掌上明珠。我走丢了,他们自然非常焦急。爸爸急得手足无措,冷汗直冒,妈妈一个劲的哭着抹眼泪。大姐这次挨了爸爸教训,爸爸气得就差没打她。还是找人要紧,他们顾不上别的了。
伯伯也听到了寻人的广播。他下班后,马不停蹄的回到家里,看到我和他的女儿们玩得很开心,就会心的笑了。他拉着我的小手,对我说:“孩子,你爸妈正在着急找你呢,我马上送你回家。”怕我饿着,伯伯还拿来了糖果之类的食品给我吃。送我回家,我当时还很不情愿呢,因为有吃的,有玩的,也就不想家了吧。
其实,伯伯听到广播后,就打电话到父亲的单位,告诉他们不要着急,孩子在他家里,下班后送孩子回家。就这样,伯伯找到父亲的单位,将我交到父亲手里。我终于回到了父母的怀抱,回到了家里。记不得当时爸妈看到我时是什么样儿,反正很激动,对我抱了又抱,亲了又亲吧。眼泪是有的,不过肯定是激动的泪水。有谁能体会孩子丢掉时的焦急、悲伤,孩子失而复得的喜悦啊!偌大的县城,想找个不是很懂事的年幼的孩子,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多亏有这么一个好心的伯伯收留了我,并把我交还给父母,确实令人感动,否则,后果就难以想象了。
孩子是父母的心头肉,命根子。这就让我想起“人贩子”拐卖儿童的可恶行径来。人贩子用各种手段“拐”走人家的孩子,牟取私利,见利忘义,留给别人家的是一生的伤害,有的因为孩子被“拐卖”而神经失常。人贩子将魔爪伸向年幼无知的孩子,改变了孩子一生的命运,使孩子从小失去父母的爱和保护,破坏了许多家庭的安宁和幸福,可谓丧尽天良,令人发指,该遭天谴。在电视上,我们常常看到一些“寻亲”节目,有的成功,有的还在寻找,每个故事都是那样的令人辛酸、痛苦、悲伤,当事人常常是痛哭流涕,无法自制,我们观众也是泪流满面。
自那次走失后,爸妈对我格外小心了,担心这样的事情再发生。我虽然小,但是,有了记忆,所以,我后来常梦见这件事情,尤其校园里的那块镌有“雷锋画像”(那时小不知道雷锋的)的碑,影像模糊又逼真。
小的时候对这件事没有多少感知,也没有感恩的心。现在想来,真的感谢那位我不知名姓的伯伯,还有他的两个女儿,是他们让我觉着了人情的温暖,人间的善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