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这个春天
　　
　　 我坐着。坐着就是站着
　　 站在自己的脊梁上。我看、我听
　　 我无力举起双手拍打隐匿的恶魔
　　 给武汉平安。喜乐
　　 给我一张出入自由的通行证
　　 我被我隔离在体内
　　 太阳忧郁的表情，一次次经过我
　　 我戴着口罩，假装陌生
　　 不知道我是谁？不知道他们是谁
　　 但他们的眼睛藏在眼镜后面
　　 从我身边离去
　　 他们带上翅膀，赶往武汉
　　 隐匿的恶魔隐匿地蔓延，找不到我
　　 我靠近手摇经筒的阿妈，坐着就是站着
　　 我念金刚铠甲心咒——
　　 “嗡巴玛，夏瓦热，帕的……”
　　 “嗡巴玛，夏瓦热，帕的……”
　　 我念108遍。我送我一场雪
　　 我们都是雪的孩子
　　 我们都有病毒无法企及的信仰
　　
　　 二、寂静
　　
　　 他们去了哪里？我怎么听不到哭声
　　 笑声。吵闹声
　　 是口罩遮盖了世界？
　　 是口罩托起了眼睛？眼睛是幽魂
　　 孤独地站立、行走
　　 在白天。天气还算好。阳光拥有春天的气息
　　 车辆拒绝出行。排着队
　　 挤满了大街小巷的两侧
　　 似乎也戴着口罩，不方便议论
　　 近邻。远亲
　　 人间的病毒，掀起巨浪扑过来
　　 他们站在最前面
　　 我看着。看着墙切开柚子
　　 看着墙介入康复。死亡
　　 开门。关门
　　 门和门，一步之遥
　　 他们穿过来，穿过去。耸立的白
　　 不倒
　　 倒了还是傲骨铮铮的墙
　　
　　 三、春宴
　　
　　 你有你的居所。我有我的占地
　　 你吃你的土豆丝。我吃我的酸白菜
　　 我们隔屏
　　 对视。闲聊
　　 我们举杯。说着昨天愿望和祝福
　　 孩子们围坐在一边，嗑瓜子。争论巧克力
　　 他们有他们的语言
　　 我们有我们的心思
　　 我们端起米饭。面条
　　 我们见面、相聚。不提死亡，疑似患者
　　 不提春天潜伏的邪恶（病毒）。黑魔（病毒）
　　 我们谈。我们唱
　　 我们掏出自己的心。隐藏自己的心
　　 提水。煮茶
　　 我们都说:今晚绝不下棋
　　
　　 四、病毒
　　
　　 我们提心吊胆。绕开圆形房子
　　 房子上的烟囱。不谈拘于阳台的花束
　　 晾晒的衣物。慵懒的猫咪
　　 与病毒同舞的人，轻手轻脚经过我们
　　 我们分散。依靠
　　 在太阳的夜幕下
　　 我们祈求菩萨。我们呼喊上帝
　　 没有麻雀召集春风
　　 没有雪花占领枝头
　　 我放开你的手。你放开我的手
　　 我们回家
　　 选择不同的曲线
　　 铺开一张纸，画出星星和月亮的裸体
　　 各守各的窗
　　
　　 五、隔离
　　
　　 寂静陷入寂静。冷漠承担冷漠
　　 在不同的城市，我们抱着同样的心情
　　 带着同样的面具
　　 看。听
　　 守着屋子。守着自己
　　 不经过。不赶在桃花剃度的时刻
　　 相聚。预约
　　 我们忘记。我们担忧
　　 我们爱排斥爱
　　 我们恨偏离恨，伸出手掌安置一枚棋子
　　 睡觉。吃饭
　　 我们都是猪
　　 我们不是猪
　　 我们说话。说口罩、病毒
　　 武汉的长江。楼阁
　　 武汉的春。春天
　　 我们进入武汉，我找我的鞋
　　 你寻你丢失的镜片
　　
　　 六、谣言（一）
　　
　　 他们说天空止于雾霾
　　 他们说大地至于蛆虫
　　 你坐在灯下，像往常一样看书
　　 看天花。鼠疫
　　 看霍乱。非典
　　 看爱情的缺失。太阳的霉斑
　　 你想在书中寻找一条畅通之路
　　 你想返回。用钥匙开门
　　 用水浇花。用抹布轻拭桌面上的浮尘
　　 但你被询问。怀疑
　　 被拒绝通过每一条命名为路的路
　　 那些长满荒草的地方长满了一双双警惕的眼睛
　　 你确信天地发生了篡改
　　 你确信他们所说并非谣言
　　
　　 七、谣言（二）
　　
　　 他们赶来。带着晨曦的光洁
　　 葡萄的饱满。水
　　 海水澎湃举起蓝色的光，向树枝
　　 向屋檐蔓延。醉酒的人继续醉，继续梦
　　 他们忧虑。忐忑
　　 他们被风吹打，疏散
　　 散在你的言辞中
　　 散在你的心坎上
　　 你是谣言。他们制造了你
　　 给你手。给你脚
　　 给你眼睛，牙齿
　　 给你伦理。因果
　　 但没有人走过去确认，扩散
　　 这个春天，树叶还没有生长
　　 这个春天，人类躲避人类
　　 病毒踩过你瘦弱的躯体，侵蚀、毁灭
　　 他们囚禁。在你的关节处哭
　　 哭这人间的卑微
　　
　　 八、封城
　　
　　 你看着武汉。你求解函数及二元二次方程
　　 数与数交集。渗透
　　 新的数值，令你着迷。沦陷
　　 你抱着冠状病毒的具体数字，移植墙上的曼陀罗
　　 在春天。伸出手
　　 伸出手不可抵达、触摸
　　 复活的。枯萎的
　　 爱。在路上已无路
　　 一座城，空空地
　　 装满了眺望。祈祷
　　 装满了太阳的影子。身穿防护服的影子在奔忙、在救援
　　 你靠近他们
　　 你打开自己的心。肉眼看不到的毒
　　 枕着去年的桃花
　　 会念。会写
　　 会推着开满窗口的词向外移动
　　 你必须接住空中的帷幔，躲起来
　　 保持一片落雪的姿势
　　
　　 （文/网名：紫陌曦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