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丁香】送礼之窘(微小说)
河东市到处高楼林立,大厦擎天,车辆川流不息,熙来攘去的人群,像潮水一般波荡着。城区内点缀着片片僻幽之地,如片片绿洲,一处高档别墅区就掩映在一片花丛树林之中。这片小区住户大多是市直机关干部,也有为本市做出突出贡献的学者教授、科研技术专家。
小区前的青云路很幽静,金黄的银杏叶无声地撒满地面。微风轻轻吹过,带着飞舞的叶子,像一把把金黄色小扇在地面上潇潇洒洒地舞动着。县城来的钱淑娟踏着叶径,徘徊了几个来回,并反复沉吟着。35岁的钱淑娟,一身职业正装,打扮得含蓄稳重又不失优雅。她是龙江县城建局副局长兼办公室主任,负责城建系统的内外接待、迎来送往、上下协调打点等事宜。干练、稳重、大方、得体是同事们对她的评价。
上个月,市城乡建设局从外地交流调配新上任一位汪局长,如何向新任职的汪局长拉近关系,上点见面礼,做这种事情,领导往往会让钱淑娟先出面,先打点试探新任领导的喜恶爱好。其实,钱淑娟一点也不喜欢做这种事,她并不像其他官员,见到上级领导就像口香糖粘到水泥地上,扯都扯不开。钱淑娟没有多少官瘾,只想做好本职工作。她懂得在工作中如何收放自如,做到心境甘美。再说中央三令五申反腐倡廉,出台八项规定。送礼是严重违纪行为,弄不好会丢官罢职,回家抱孩子去。所以局里一把手暗示她后,和蔼一笑:“你到财务科支些钱,自己斟酌去办吧,相信你会办好的。我还有个饭局,就先走了。”
给上级领导送礼,这可是门大学问。礼轻礼重,怎么送,送什么,什么时间送,是去家里还是去单位办公室,这些都是有讲究的。搞不好弄巧成拙,被人退礼,还会被一本正经教训一顿,回来再挨领导批评,说不会办事。对新来的领导,不知底细,尤其更得当心。这次钱淑娟计划两套方案,如果这位局长不是很热情,就送点土特产。正好手上有一套高原“雪露”,这“雪露”号称“人体滋补软黄金”,可改善人体微循环,送上两盒,名雅实佳。如果局长很热情,那就再送上一张现金消费卡,让局长爱买什么买什么。
主意打定,钱淑娟就驱车近三个小时来到河东市区。先在市政大厦前的广场上转了一圈,又在汪局长居住的小区门前道路上徘徊了两趟,抬起手腕看了下表,时间还早,就在附近的贵都大酒店开了个间房,稍事休息一下。领导们一般晚上都有应酬,所以她决定晚8点以后登门拜访,但是不能呆得太久,别让人误会,再闹出什么说不清的绯闻来,9点前一定要撤人。
8点10分,钱淑娟开车进入小区。之前,她已经打听到汪局长所住别墅小楼的方位,便径直走到楼下按响门铃。门打开,一位中年男子站在面前,带着一副眼镜,儒雅大气而稳重,这应该就是新调来的局长了。
“您好!领导”,“你好,你是……?”,“我是龙江县的小钱,是我们县委办公室胡主任介绍来拜访您的。”,“你说的是那位小胡吧?好好,请进。”把钱淑娟让进门,又是让座,又是倒水,口里直说:“房间里摆放零乱,叫你见笑了。”
钱淑娟坐下,把带来的“雪露”放在茶几上,随手翻了翻沙发上的书本:《当代全球经济发展趋势与贸易学原理》。钱淑娟也喜欢看书,但她从不看这种“严肃”的书,一拿到手就脑壳疼。她举着书本笑道:“您还看这类书啊,我一看就头晕。”
“看一看还是有好处的,很多基本的东西都能在书本里找到答案。”并指着书本说,“比如特郎普为什么全球树敌‘打贸易战’?英国为什么要卯足劲儿退出欧盟?中日韩自贸区建设的加快推进,二季度CPI达到多少?为什么汽油又涨价了……”一连串为什么及其答案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搞得钱淑娟头晕脑涨,又不好意识打断,只好硬着头皮听下去……
8点半,9点,钱淑娟最后终于打断了“朝韩与美国问题”讲座,起身要告辞了,讲者仍意犹未尽。此时的钱淑娟,既盼望老公打个电话过来,又祈祷老公千万别打电话过来。
“实在对不起”,钱淑娟有些慌乱又很歉疚:“昨晚加班赶了一份材料,没休息好,中午又没有休息,现在有些乏累了,我要告辞了,有机会再认真聆听您的教导,欢迎您到我们县检查指导工作。”她从小提包内掏出一个小纸袋,匆促地说:“我是龙江县城建局的钱淑娟,局领导安排我今天先过来看望您。这张卡,代表我们下级的一点心意,微薄得很,请您务必收下。”。“这可不行,请你收回去。我……”钱淑娟不等对方把话说完,顺手把卡放在茶几上,转身跑出了房门。
走出别墅楼,钱淑娟匆忙钻进自己的座驾刚要起动,有辆黑色本田在紧邻的一座小楼前停下,从车里走出一位中年男子。车内驾驶员一句“汪局长明天上午几点来接您?”直冲钱淑娟的耳膜,此刻她像座雕塑愣在车里,整个脑袋嗡嗡响。直到刚才那位戴眼镜的中年男子追出楼外,冲着刚下车的男子“老汪,刚回来呀?”,“是的,王教授。”
钱淑娟狠踏一脚油门,车子冲出小区。到了酒店,她没乘电梯,“噔噔噔”一直跑上三楼,掏出房卡来开门。
这么高档的星级酒店,门居然这么难开!两分钟过去了,钱淑娟还在门外。被房门弄出一头汗,不由得懊恼!她拿起卡来仔细端详,原来手里拿的是消费卡,那刚才给出的卡是……
当晚,钱淑娟没有睡好,不知其他人有没有睡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