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星月】我在看,你走过的风景(散文)
人生是一场长长的旅行,途径光阴里或明或暗的风景。当其中的某一段风景成为历久弥新的记忆,被特定的时光刻上年轮的烙印,便成了一种独特的拥有。我想把这种特有叫做年代感。
今天我突发奇想想自己做薯片,可是想到自己那不敢恭维的刀工,只好软磨硬泡让妈妈做帮工。看着一个笨笨的大土豆在妈妈的刀下变成薄的透亮的土豆片,我在一边连连夸奖:妈你太厉害了。妈妈瞪了我一眼,嗔怪道:大惊小怪。最后微波炉终于烤熟了薯片,我一边忙把一块薯片塞进嘴里,一边问妈妈味道怎么样。没想到我的妈妈面如止水地说:我们小时候用炉子烤土豆,烤完的土豆皮就这个味道。
我的眼前浮现出一个瘦瘦小小的女孩靠在炉边,满怀希望的望着炉内的样子。那个小女孩,是妈妈吗?是我那日日清晨把香咸的奶茶和烧饼摆上桌子的妈妈吗?是我那注重精致专门用饭煲做柴火饭的妈妈吗?虽然不肯相信,但答案是确定的。如今生活美满幸福的母亲,曾经有一段简单艰苦的童年。我还对母亲说过的一件事情记忆犹新。六一儿童节,母亲被选为旗手,对于一个小孩子来说是多开心的事啊。可是家里条件不好,没有钱买鞋,母亲的鞋子太破了。指导老师多次劝说母亲买双新鞋,可惜到仪式开始有没有实现。结果只能在仪式开始的前一天把母亲换掉了。母亲每次都是微笑着提起这件事,就像提起她那远去的单纯的童年。
有着苦涩童年的孩子,最盼望的就是拥有一个美好的未来。我想母亲已经把这个愿望实现了。而这份美好的实现,来源于母亲的一份坚定与执著。母亲从小喜欢读书。在上中学的时候,老师第二天要讲的课文,她总是头一天就背的滚瓜烂熟,让她的老师都刮目相看。我曾经不止一次地问过母亲:“家里那时也不宽裕,你怎么就一直想坚持着读书呢?”母亲轻描淡写地说道:“那时就想自己体格不好,下庄稼地干不动活。所以不管怎样我就是念书。”
同样的问题,在母亲谈及丢失中专录取通知书的事情的时候,母亲却有了完全不同的语气。当年母亲考上了师专,拿回录取通知书,姥姥听后说了声:“可不赖。”姥爷一声没吭,只是一个劲儿的抽闷烟。母亲都没顾上高兴一会,就去赶羊,通知书随手就放在了院内窗台上。可是赶完羊回来通知书不见了。母亲和姥姥一个草堆一个草堆的找,开始是着急地找,后来成了一边哭一边找。到天要黑时,终于在一只羊旁边找到了那张落满草叶的通知书。母亲每次谈到这件事,嗓音里都透着焦急,也有一些庆幸。
快乐是看得见,听得到的。我仿佛看见那个趴在炕桌上写作业的小小身影,我感觉那时光漾起了笑纹,一如那颗小小的心。这个身影如此熟悉,如此亲近。后来,有一位知性美丽的人民教师,她每次拿起粉笔在黑板上写字,回头望着讲桌下如饥似渴的眼睛,都会想起曾经那个小小的自己。
母亲常常对我说:“我和你一样大的时候,教龄都已经四、五年了。”母亲最初在当地小学教书时,仅仅十九岁。听说当时还有一位领导不相信她,说她“又瘦又小的,还管学生呢,自己找地方哭去吧。”没想到母亲不但管好了学生,还成了一名优秀教师。当时讲公开课获过许多奖,写字比赛也名列前茅,连续几年业绩优秀。后来母亲就和爸爸结了婚,再后来有了我。就这样渐渐的,母亲的教学经验越来越丰富,喜欢母亲的学生越来越多,甚至我也成了母亲的学生。初中时我最喜欢的课就是母亲的语文课。母亲课文读得很好,我印象最深的是母亲读那篇高尔基的《海燕》,我永远记得母亲说的那番话:“人生,要让自己做一只高昂的海燕,迎着困难,追逐自己的梦想。没有经过大风大浪的人,永远是一只可怜的海鸭。”
生活带给母亲最大的风浪不是给她自身的坎坷,让她更为心痛的是我带给她的不安。从小我继承了母亲热爱学习的优点,成绩一直名列前茅。可是由于一些原因高考没有考上理想的大学,从那以后我开始变得敏感焦虑。如果第二天有课,我前一天晚上就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心里就想一旦睡过点晚了课怎么办。半睡半醒到第二天早上,我从天蒙蒙亮就开始担心闹钟不会响。于是一遍一遍地拿手机看时间。那段时间我最放心的时候就是收到母亲的微信,母亲好像一如既往的平静,总是安慰的话说了很多,却固执得一直不肯结束。有一次我坐火车,和母亲聊着微信却不小心睡着了。凌晨两点钟起来,看到两个来自母亲的未接电话,还有对话框末尾的一句话:“是睡着了吗?”我试着打过去几个字:“妈,我刚醒。你还在吗?”不到一秒,母亲的消息过来了:“在。”我从来没有告诉过母亲,那一刻的瞬间,我的眼里就被泪水噙满。但没有一滴泪落下来,因为我知道母亲从不喜欢我哭。
今年我二十四岁。二十四年来,对于母亲来说,想念我,帮助我,给我最好的爱,已经慢慢成为她人生中的一部分。而这些,也与那些匆忙向前的生活,来而又去的烦恼,失而复得的快乐,一起成就了我的人生。
我在看,母亲人生中走过的风景。
其实人生的风景来自我们每一个人的心灵。我在母亲人生或明或暗的风景中,看到了她留下的深深的执著的脚印,还有一个淡泊而宁静的背影。母亲无法让自己的人生完美,但却让它充盈而坚强。
我想我知道我该怎样面对自己的人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