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家园】庙会(散文)
庙会
过完年就该赶庙会了。赶庙会是集吃喝玩乐为一体的传统民俗文化活动。由于起源于寺庙道观周围所以叫“庙”,又由于烧香叩拜的善男信女诸多,小商小贩们为了赚他们的钱,就在庙宇观堂周围摆起了小摊。渐渐便有了时岁性。
在农村赶庙会不仅非凡的热闹而且十分讲究。回家过年的档隙,正月里,如果没有赶上一次庙会应该觉得很遗憾了!十五过了,借着尚未消散的年味,各地的庙会就紧锣密鼓拉开了大幕。赶庙会的滋味尝得最深的要算是故乡的庙会。
故乡的庙会由来已久,从我记事起就有了。正月十五便是庙会的正日。场地就在村子东头的大皂荚树下。皂荚树不知什么时候就杵在那儿了,足足有五六个大汉手拉手那么粗。父亲说:“我太爷爷在世时,它就在那了,根据村上记载这棵皂荚树已经上千年了。树肚都完全空了,树的周围用了钢筋箍起来,是一棵有灵性的树。”传说生产队的时候,村子里的饲养室管理员,为村子里盖牛棚看上了皂荚树上的几根木条,便爬上树剁下,偷偷用了,结果当年牛棚里的牛都得病死了。村子里有几个长者知道了以后,就告知了村大队把那个饲养室管理员狠狠训斥了一番,还撤掉了他的管理员身份。而后又纠集了村里的一群“神婆”焚香祷告,炙鸡絮酒,连续念了三天三夜的经才作罢。后来听说那个饲养室管理员就疯了。以后再也没人打皂荚树的注意了。直到今日每逢逢年过节还有人会去皂荚树下膜拜上香。此事,真不真已无从査起,但从我儿时起村上的确有一个疯子,无人照顾,甚是可怜。现在国家政策好了,村上还给其盖了两间砖瓦房,每月还会有一些生活救助。
原来这里没有庙,只是一间破旧的土房子,正墙上贴了一张神像,端面前摆着一个香炉,供善男信女焚香叩拜。近些年,在我上大学的期间,不知什么时候建了一座庙,而且还十分宏伟。黄灿灿的琉璃瓦庙顶,在阳光的照射下金光闪闪。檐角里雕着四条五彩斑斓的卧龙昂天长啸。四根雄壮的朱红漆柱立在殿门前。正殿供奉着三尊大神神像,左右还有两个偏殿,也各自供奉着神像。此外还有灶房、水房、厕所等设施。庙的四周用围墙围了留有一个正门,正门前修了个健身休闲广场。庙会时,广场就成了上布施和买香烛纸钱的集结点。
大学毕业后,因为工作原因,我留在了本地,所以每年的正月十五庙会都会准时参与。毕竟是老祖宗留下来的活动,不能随意丢弃。
庙会不仅丰富了农村人的文化生活,还是一次农村商品交易的大集会。如果不唱戏庙会就只有一天,如果唱戏就得赶上三天四晚上。我们村上的庙会基本上是三年一个大年,逢大年必有大戏。腊月的时候,庙门前就出了黄榜,告知远乡近邻观看戏剧演出。
唱戏是庙会重要的文化活动之一。唱戏会让庙会显得更热闹更容易把赶庙会的气氛掀到高潮。家里来的客人会多一些,本村的人就要早早准备地充分一些,一点也不输于过年的筹备。因为过年亲戚基本是固定的,但过会(庙会)除了亲戚,或许十年八年没有联系,你想也想不起来的疏友,也可能出现在你面前。毕竟是个喜悦的日子,人来了如果你没有准备充分就显得小气还失了面子,这在农村是要被人称作啬皮(吝啬)而后遭人耻笑非议。唱戏用的钱基本都是村民自筹的。庙会的前一年各组上就推选了一位分会长,村上任命了一位总会长,形成了庙会委员会。等庙会结束时,会根据会务情况核算会费,由各分会长挨家挨户去收。因为这是村上自发的民俗文化活动,又是一件积德行善的机会,所以绝大多数人等不到庙会结束就交了会费。家里富裕的人或常年在外的干大事的人也会多掏一些,甚至有人会把唱戏的费用全包了。村上则由总会长出面把这些人的“善举”造册登记形成会籍,流芳后世。再用一张红纸写上大名贴在最显眼的地方。一下子就有了点知名度了。唱戏的台子搭在一块空旷的地里,早两天就搭好了,就等着戏子的到来。大戏唱的是秦腔,从省城请来的戏班子。农村人一般把唱戏看成敬神的最大典礼,把唱大戏看做最高的娱乐活动。放在过去,只有大户人家,才请得起戏子唱得起大戏。
遇到有戏的年份,本村人早早就通知了亲朋好友,过来跟会(赶庙会)。亲友之间借着庙会的由头走动走动,既温暖了亲情又增进了友谊。远近村落的男女老少也都提前准备了新衣裳,备足了逛庙会的钱。到了唱戏的时候,本村就沸腾起来了,大家无限的欢喜。远村近邻,亲戚疏友们大大小小穿了最好的衣服,十里八乡赶来看戏闲逛。宽阔的戏台前是个广阔的观众区,冬日的青苗还没有抽芽,就被踩平了。男性的观众,自带了小凳子,密密地都挤坐在青苗田里看戏。妇女老孺把小孩放在腿上,各自坐在凳子上抖着腿哄孩子,远远对着戏台。饿了,观众区的旁边是极大的买卖吃食,面皮,醪糟,臊子饸烙,水煎包……香气时时刺激着观众的嗅觉细胞。年轻人喜欢的桌球,青少年着迷的街头游戏,幼童稚孩追逐的游乐场,沿着戏台前方的空地一字摆开。秦腔戏的吼声,在整个会场的上空盘旋舞动,响彻天地,如同炸雷一般。下面黑压压一片全是人头攒动,空前盛大。
马路两边,三天前就已经被小商小贩们挤满了。中间只留出了一条窄道,仅让赶庙会的人通过,完全阻断了车辆的过往。远远望去,红红绿绿的帐篷下,人群接踵摩肩,挤挤攘攘。走近了一看,天南地北的商贩在路边支起了货架铺展开了货物,种类五花八门,琳琅满目,玩具,服装,铁货,水果蔬菜,金银首饰,古玩字画……应有尽有。照顾到了每一位前来赶庙会的人。太阳约莫爬出一杆子高时,村里村外的男女老少纷纷不约而同,挤入了赶庙会的人流,稠密的人群一片吵嚷,讨价还价,叫卖叫买,声声入耳。不知谁家的孩子已经受不住玩具的诱惑,哭叫着在大人怀里撒娇。花季的少女掩不住爱美的天性,围着精美的首饰摊点,试了这个又试那个,一时没了主意,似乎每件都很心仪。再看花布靓衣的大买卖前,婆娘们三五成堆,有些已经把新衣穿在了身上,此时正在镜子前左右扭摆。仿佛那件新衣就是为自己量身定制。试了好几件终于慷慨解囊,走时还不忘为家里的“当家的”捎上一件。
在农村几乎没有特别的娱乐活动,所以乡下人对赶庙会十分重视。唱大戏的庙会更是马虎不得。家家早早都做足了准备。迎神敬神的香烛纸钱,迎亲待客的果蔬佳肴,毫不逊色于过年。家里家外,屋前门后清理了一遍又一遍,咱不能让来人笑话么!
庙会正日的前一天,母亲蒸好了馍馍,拦(炒)好了臊子,炒好了底菜就吩咐我和父亲去上坟。在我的故乡,逢年过节都得上坟。母亲说:“这是祖上留下来的规矩,是对祖先的缅怀,让去世的人也同享节日的喜悦,做人可不能忘本。”庙会自然也不例外。上坟回来,就遇上了迎神的队伍,好几个人穿了戏子的衣裳,脸画得五颜六色,看不清是那一路的神仙。中间四个小伙抬着一尊神像,锣鼓队走在最前面。每走到一户人家大门前,就有人捧着被面子毕恭毕敬搭在神像身上,递上一盒点心,然后焚香鸣炮。迎神的队伍便会驻足约莫半支烟的功夫,有领队的人给孩子或大人绑上红布条,告知神灵以求庇护。转了一圈以后,队伍重新回到庙里,把乡人的心愿和祈祷带给神灵,保一方平安,来年获得风调雨顺,家畜兴旺。
庙会当日,天边刚露出一点鱼肚白,整个村子就苏醒了。厨房里女人们叮叮当当忙个不停,男人们把家里的大门敞开,提着笤竹把犄角旮旯里再清理了一遍。孩子们也起了个早三五成群追逐打闹,点香放炮,仿佛意识到今天的日子不一般。外面的游子也尽数都赶了回来,在村子里闲游乱转,碰上了就叫一声爷叔,发一支香烟,推拉谦让,问长吁短一番。这是回村报到的方式,虽不庄重,却也心知肚明,让大家都知道他回来了,根在这儿呢!昔日寂静的村庄在庙会的波澜声中,激起了千尺浪涛,一下子沸腾了。
九十点的样子,亲戚友人陆陆续续一波接着一波进村。赶庙会亲友之间的走动比不了过年那么正式,但该有的礼节还是要有的。礼物必不可少,油炸的麻花十个一捆,便是讲究。其它的礼物可以随意一些。迎进了客人,请了坐,沏茶倒水,递烟招呼,推拉谦让一番后,女人们就又钻进了厨房忙乎去了。男人们陪着客人们抽烟闲谝。到了十二点,席面开始了。桌子上摆上凉菜,开了白酒饮料。按照长幼辈分顺序就坐,晚辈敬过长辈酒后,主人发了话,长辈动了筷子,大家才能开始吃席。凉菜吃的差不多时,热菜就会断断续续端上来。陪客的男人听到厨房里女人铁铲炒菜声停止,就知道该去端菜了。这是夫唱妇随的生活默契。待客的时候,女人们不上席吃饭,等客人们快吃完了,女人们才会过来吃一些客人剩下的菜肴。客气地问一句:“味道还能尝见吧?做的不好,请见谅。”客人们放下筷子露着满意的样子说到:“好着哩!赶紧吃来,把你麻烦得都忙了一晌午了。”就这样你一句我一句客套起来。酒席在一碗酸辣的臊子面之后落下了帷幕。女人们收拾完桌子摆上香烟、茶水、水果、瓜子糖果,便去了厨房洗刷忙乎。男人们吸着烟,捏着茶杯在大门口闲转乱谝。小孩子问大人要了香点燃,把成串的鞭炮拆散,咚一声炮响,冷不丁吓人一跳,嘻嘻哈哈地跑开了。
差不多四点以后,听到开戏的鞭炮声。客人们在主家的陪伴下看戏赶庙会。到了会场,年轻人大多没有上香观戏的兴趣便各自离开,寻找属于自己的那片天地。稍上了年龄的人在庙上虔诚地上香叩首,膜拜诸神后,施了布施得到了一系红绸,就提着小马凳直奔戏场。回到家里把庙会上得到的红布丝绸绑在大门上算是得到了神灵的保佑,让精神世界更加充实。
逛完了庙会,已是斜阳西下。目送着来人远去的背影,阵阵的倦意席卷全身随口一句:“今年的戏唱的好得很么!”就心满意足,意犹未尽回家了。
无论身在何处,想起家乡的庙会,心里总是暖暖的亲切,一阵澎湃。由衷希望家乡的庙会越办越好,家乡的生活越过越红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