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宁静•正】壳(散文)
一
“老婆,你真漂亮!简直宛若貂蝉再世、又恰如西施重生啊!”小柯脸上布满微笑地对老婆小花献上自己的赞美之词。
小柯的脸原先是平滑的,现在却被勾画出了沟壑;原先是平淡的,现在亦被堆满了春风。
在堂屋门前,小柯快快地拍拍沾满泥土的双手、又跺跺泥水浸透的双脚。看到老婆正在“当窗理云鬓,对镜贴花黄”,就忙不迭地表达着自己对老婆的赞美。
小花是谁啊?那可是这郭八里村周围百里有名的“一枝花”。她是“迎面含春桃花笑,小口樱桃峨眉梢。醉看蝴蝶双颊飞,嗔来春生燕百娇”。
面对老婆的穿衣打扮,小柯总是赞美有加。对老婆的赞美之词,总会俯拾皆是,犹如平日里穿衣戴帽般随口而出。
可是,在小柯对老婆极力赞美之时,总会有一个声音相伴而来,在小柯耳畔萦绕不断,挥之不去。
“臭美啥啊!老公夸你是假。其实,老公是不要你太漂亮的,只要你温柔贤惠就行。常言有云‘花鲜必招蜂;蜜甜终引蝶’,定有它朴素的道理的。”
老婆要知道小柯这样对她,她还会天天心情这么好吗?这小柯是严重的“想一套、做一套”,在他真实的想法外,总是穿了一个大大的、厚厚的外壳。这个壳,是让小花和外人看着光鲜亮丽、冠冕堂皇的壳、可又是令小柯违心恐慌、心酸落泪和压抑憋闷的壳。
“漂亮不?老公。”小花听到老公的赞美,早已是心花怒放了。她早已是“娇颜立绽桃花,笑脸又漾春浪”。
她可没想到小柯会穿着那么厚的壳。她把小柯现在的和以前的对自己的赞美,都视为理所应当,受之无愧的。
“我是谁?我可是远近闻名的`一枝花’。我这么漂亮,老公别说赞美了,甚至`捧我在手里怕摔了,含我在嘴里怕化了’也是应该的、不过分的。不然,就愧对了我这`一枝花’桂冠的称谓了”。小花信心满满地思忖道。
其实,小花也是穿着厚厚的壳的。在她面若桃花的美丽壳下她有着另一番心思。
“哈哈,管你喜不喜欢,我就‘当窗理云鬓,对镜贴花黄’了;我就‘为悦己者容’了,我‘一枝花’不能白叫了。你小柯,该咋咋滴!”
壳,各自穿戴着,如枷锁一样锁着各自己心。总在温馨徜徉的壳的里面,携带着委屈、不安。这是生活的常遇,是人生的家装;又是扭曲心灵的人生悲歌。令人扼腕叹息、心情惴惴而痛惜不已。
二
“张处长,您今儿的讲话太精彩了!俺都听得如痴如醉了。您那谈吐简直是‘口吐莲花,语若悬河’啊!令您的下属、俺,发自肺腑地佩服,佩服得简直都五体投地了。真真地让俺长见识了,俺是永远望尘莫及啊!”
面对刚刚做完报告,走下演讲台的张明处长。小天脸上早已缀满桃花,口舌也如抹尽蜂蜜,仰着脸、屈着腰对张明处长艳羡地说。
这张明处长,谁啊?他可不简单。他是奔驰汽车销售总公司的下面总管全国4S店汽车维修保养处的处长。而小天只是今年刚刚大学毕业的汽车维修技师。由此,小天对张明处长处处都是毕恭毕敬的,那敢些许的怠慢。
可是,在小天对张明处长唯唯诺诺、毕恭毕敬、大秀赞美之词时,总有另外一种思绪在飞。它飘若游丝,可又坚若磐石般存在。对小天来说,简直是“横亘于胸,如鲠在喉”。
“哼哼!狗屁,就你那‘啊啊’两声也算演讲?若那样,中国就都是演说家了,哈哈!要不是你是我的顶头上司,我可要巴结你,可要对你屁颠屁颠地奉承呢。”
小天这是穿着屈辱的壳啊!是“当面一套、心内一套”的活教材。
是的,“人在屋檐下,不能不低头”。壳,又是壳。壳,是必须穿的,受尽委屈也要穿。“大不了,阿Q一次,以排泄一下厚重壳的压力带来的不适和憋屈。”小天仰天长啸,长出一口气,有些释然地笑着。
“哈哈,小天,这段时间表现不错啊,修车技术有了明显提高,特别对汽车事故的准确地判断上,有了目标性的突破。望今后继续啊!你这小伙子前途无量”。
面对小天对自己作报告的夸赞和佩服,张处心内早乐开了花。
只见张处眼迷一线,口角舒缓。可头却扭向别处说道。
这张处是谁啊?纵横汽车行业十多年,阅人无数,啥不知道啊。今天小天的表现,是在他的预料之中的。但他无论如何不会看到华美壳下的小天的。
尽管如此,张处也有他的壳,一张有着太极玄妙,却又坚硬完美的壳。令人如坠云雾、又如食之若饴的壳。张处说着太极之语,同时却在另一思绪境界里徜徉。
“这小天,真会拍。你没看你啥水平,我张处长竟然会是你小天评论的人?”
他们说归说、做归做。但都同样穿着一个厚厚的壳,他们都在穿着不同的壳,在太极、逶迤、周旋。
壳,又是壳。它们有些厚黑;却技艺不俗。
三
“好叔叔,好伯伯!可怜、可怜我吧!”一位面容脏得只露眼口鼻,不知笑容或哭容的乞讨人,躺在一张滑板上;双下肢被厚厚折叠包裹着,披散着一头永久免洗的卷发,声音低低且颤抖着说,“老师(shen),我都五天没吃饭了,您看我都双肢截瘫,动弹不得啊!可怜可怜我吧!”
“呀,太可怜了。给你五角吧。”路人甲说。一条漂亮的弧线划起,随后一声清脆的五角铜币与乞讨人的破瓷碗相撞的悦耳的声音在耳庭涡旋着。有着满足和欺骗地涡旋着。
“谢谢!恩人;谢谢!您是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再世啊!”乞讨人早已是如鸡叨米一样在叩着头说了。那满头的卷发,有些凌乱、有些恣意狂放地飞舞着。
“已经啥社会了!还有这样的人在大街上,真不可思议。不过,也太惨了,咋把双腿都截了呢?太可怜了,看你不容易,都躺上滑轮车了!给你一元钱吧!别嫌少啊,我也是刚来城里打工,还没睁着钱嘞。”路人乙抹着眼泪说,好像只拿一元钱,有点怪难为情一样,“等我挣得大钱了,我再过来多给你点啊。”
“哎呀,谢谢了,谢谢了!”乞讨人头若捣蒜样作揖叩头说,“您太好了,谢谢您的怜悯和恩赐,您一定会发大财,会交桃花运的。”
就这样,接着是路人丙、路人丁、路人戊……
路人们都接二连三地往那乞讨者的破瓷碗里扔五角、一元的硬币。一时间,那硬币与破瓷碗的撞击声,犹如奏起一连串美妙的音乐,令路人们听得慷慨激昂,令乞讨人听得心花怒放。
壳,再见壳。乞讨人的壳太美了!虽说现实的壳是肮脏可憎的,但却能幻化出乞讨者的生活美梦,也大大满足了路人们慷慨解囊的心情的大快淋漓。
说实在的,如果不跟踪乞讨者,不发现乞讨者的密密。就乞讨者的乞讨技术,那是啥也不用说,是不能不令人叹服乞讨人穿的壳的瑰奇璀璨和奥妙无比的。
“太谢谢,太谢谢了!好人啊,好人啊!”乞讨者的临场哭诉,配合着“头若鸡叨米一样频点“;“凌乱无比的满头卷发,群魔乱舞样跳跃”等演技的充分表演发挥,终赢得了“路人们是他的重生爹娘一样”的馈赠。
可这乞讨人,脱去美丽的外壳,是啥样的呢。看看下面就知道了。
乞讨人一天乞讨结束,回到宿舍,把截肢的伪装去掉,恢复了双下肢,脱去脏兮兮的外套,抹下假发,一番洗涑完毕,现场立马令人惊讶了,这乞讨者长得好英俊啊。
接着,乞讨者俊逸潇洒,风流倜傥模样尽显。他踢踏着舞步,哼着流行小调,微一下漂亮娇俏女友,跳完舞后再去电影院依偎呢喃,畅享青春美妙生活。
乞讨人心底一丝心绪在袅绕:“哼嗯,都是傻子吧,我的雕虫小技,就够我快活了!哈哈。”
壳,再是壳,一个看似令人叹息、同情、肮脏无比;却华丽、周密、可憎的壳。
哀其刁恶、欺骗善良。恨其不端,魑魅魍魉。
……
四
生活如前文多多。它时时都有诗意盎然的天,同时也伴随琳琅满目的壳。
壳为夫妇间,壳为工作中;壳为生活里,壳为旅途上。
人人都穿着厚厚的壳,在人世间盘桓,踯躅,徜徉。
人人都有着诗意的心,却止跘于壳的厚重。而在壳下呐喊、呻吟、疯狂,却难得有“李白醉酒诗千篇”的洒脱和豪爽。
人人有着奋进的心,却遇阻于流言、戏虐和白眼,困扰在壳下,强颜欢笑、附庸当下,只有叹也,叹哉!
人人有着和善的行动,却还得披上厚厚的壳。陪笑、敬茶、递烟。弄得好像自己在做一个错事一样,忐忑惴惴、如履薄冰。
凡此种种,壳,魔影重重,它总把人压得长气难疏、心意难悦。总想“望天长啸唤日月,把盏觥筹吟歌阙;不做凡间壳下鬼,只当悟空筋斗歇”。
常有梦想,脱去重壳,驰骋东西。女子在自由地翩翩,男子在肆无忌惮地赤膊于职场;诗意桃花浪阡陌,嗅得鼻庭满颊香。快意恩仇杀丑恶,激扬文字涤沧桑。
壳,去了,有了如意金箍棒;壳,去了,有了畅想银笔枪。
壳于无形,壳于有形;壳于无奈,壳于心中。
尽管有无数的壳是可憎、可恨、可怜、可叹的。但还是难抵那些可歌、可赞、温暖、正气的壳在如嫩芽、如利剑、如青松、如暖炉一样萌动、出鞘、挺拔、温暖着人们。它们都是善良而美好的壳,正幻化成美好的音符;旌猎着鲜红的旗帜;涤荡着丑恶的灵魂,令人们蓬勃而生,激昂前行。
未来世界,将有美好的壳出现、将有安详的壳涌出、将有更多的壳如桃李一样芬芳天下,绽现中华。
五
“爸爸妈妈,您吃;这是您们最爱吃的红烧肉。”
儿女们真诚地把一块块红烧肉叨在父母的菜碗上,欢笑着说。
“孩子,别叨了!给孙子吃吧,他正是长胳膊长肉的时候;我们血压高,吃不得红烧肉的。”父母又把红烧肉叨回到孙子的菜碗里,笑着说道。
可是,这父母哪有什么高血压病啊!他们苦劳俭省一辈子,成天不舍得吃;不舍得喝。把儿子养大了、成家了、生子了,可他们心里还是想的是儿子的辛苦、儿子的不易、儿子的衣食住行。自古以来就是说,“不论孩儿长成多大个人,孩子、永远都是孩子。总是位没长大的孩子”。父母宁愿少吃、不吃,也得让儿子、儿子的孩子吃饱。即使穿上“高血压病”的壳,也豪不犹豫。因为儿子成家立业晚,孩子又小。儿子得吃好,他可是顶梁柱啊!
壳,这也是壳。是沐浴在爱的氛围里壳,壳得爱意款款,温馨浓浓。
六
武汉封城,新冠肆虐。白衣天使,逆行除瘿。
“姑娘,你的满头秀发,被剃光,不可惜吗?”满是痛惜之情,有人问被剃头的护士。
“不可惜,为了减少麻烦,我乐意!”被剪女护士语音响亮,掷地有声地回答。
可谁知她梦里哭过多少次?镜子前盘桓过多少回?那护发用品又拿了放、放了拿了多少轮?
“哭泣、踌躇、害怕是必然的。哪位美女会舍得自己那一头乌黑若瀑布,飘散若浮云的秀发啊!可为了节约收拾头发的时间,以便有更多的时间投入到抗疫工作中,没啥说的,剃了。”被剃头的护士在思忖。
壳,又是壳。但被剃头的护士穿的是道义之壳。铁肩担道义,柔情亦钢铁。
七
一个背影,被民警默默注视,并被他们给以崇高的敬礼的背影,是那样崇高,又是那样令人骄傲。
是在某个下午,一位小伙,匆匆抱来几箱一次性外科口罩,放在门口的桌子上,转身就走了。等民警发现,要他停住时,已走老远的小伙,只挥挥手说“小事情,不值一提。”只留一个背影,慢慢离去。
那个慌啊,小伙回到家,都有点气喘吁吁。他暗暗自语:“终于完成了心愿,嗨,不能让抓住,不然又该表扬我了。我这一点小事,能为抗疫做点贡献,那是最美的。哈哈。他啃了一块昨晚抢购的方便面,感觉无比的香脆。
壳,再是壳。这是平凡的小事,却在那不平凡的背影里发着奇异光芒的壳。
壳的无意,壳的大爱;壳的微小,壳的伟大。
……
他们也是披着不同的壳,但是他们能够坦坦荡荡、正气如虹;碧血丹心、大爱天下。
有时在想,同是壳,可为啥不一样呢?
有的壳,暗了!
有的壳,却亮了,亮得灿烂夺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