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暗香】落花时节又逢君(随笔) ——---《伤逝》之后
几年后,涓生偶然间竟又遇到“子君”。那是一个阴翳的霏霏细雨的四月末,一样布的有条纹的衫子、玄色的裙,一样苍白的瘦的臂膊,一样苍白的圆脸,却模糊的看不清笑涡。擎着一柄油伞,沿着街边匆匆走过,一样的皮鞋的高底尖触着砖路,却听不到清响,在那样的距离和嘈杂。站在行驶中的电车上望着窗外的涓生,像被雷劈般惊呆,就这样与“子君”相逢、交错、远去……
自从离开了吉兆胡同,靠给报社翻译和写小品文,涓生不能维持生计。最后总算厚着面皮,在那个老世交拔贡的睥睨的帮助下,安插进一个小衙门,作抄写的文书。虽收入依旧菲薄,总算勉强糊口,竟也不敢再“自由的,寻找新的生路……”时间久了,每每想起子君,虽依然绞痛,但那痛终久缓了下来。仿佛溺在洪水中抓住一块浮木,虽依然随着急流往下冲,不至于即刻溺亡,载浮载沉的被裹挟着去往未知的前方。直到再遇“子君”……
然涓生究竟没有跳下,缓慢叮当着的电车,任由“子君”匆匆地远去。许是自己看错了,在这阴翳的雨中、伞下,子君已经离世几年了,只存活于自己心里隐隐的偏僻的一隅。涓生茫然地希望那相逢真的是“子君”,自己听说的只是一个谎言,无论善意还是恶意。但即便真是“子君”,相见了,又能怎样呢?又能说什么呢?涓生没有勇气想。尽管涓生曾经无数遍的想像,子君被她父亲带离吉兆胡同时的情景。大抵是没有伤心、没有怨恨,甚而没有绝望。有的只是麻木吧?那一定是浮木漂在身边也不想去抓住的麻木。
分开是一种解脱,离世是不是另一种解脱呢?涓生懦弱地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不知道自己的解脱在哪里,也不知道自己应该在哪里下车,就这样一站站的站在车窗边,望着窗外斜落的雨,在石板路的积水中,打出一个套着一个的圈圈点点,恍惚地经过着街巷、店铺、时光、岁月……
涓生事后记不起,自己在哪里下的车,只记得那街巷有点像吉兆胡同,但没看见阿随。街口一棵高大的桃树,连绵的雨打落一地桃花,在略显污浊的积水中,缓慢凋残。
涓生截了一辆匆匆跑过的黄包车,回到会馆那间破了窗子的老屋,那个当初期待皮鞋的高底尖触着砖路的清响,橐橐地逐渐临近地方。只是看不到布的有条纹的衫子,玄色的裙,苍白的瘦的臂膊,带着笑涡的苍白的圆脸,永远,永远……
小泓冰写于2020年2月28日
注:此文可作为读鲁迅《伤逝》后的一段后记或感怀,不敢亵渎伟人巨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