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家园】疫情当前(小说)
二月的烟台,乍暖还寒,但却没有那么料峭。几场绵绵细雨,奏鸣着初春的声音,将这座老城洗刷地焕然一新,再加上渤海西岸边一漾一漾澎湃的海潮,空气中更是氤氲着清新和润湿的气息。
凌晨五点,太阳闪着温柔的光芒,跳出了地平线,整个城市都沉浸在一片淡淡的清冷和无限静美的氛围中。
新龙小区,李晓梦因今天还要早早到高速路收费站进行疫情防控值守,所以她好象有心事,自然很早就起床了,这已经是她连续第九个值守工作日了。她急急包了大约六七十个饺子,以备一家人吃完后捎带儿子中午的午饭,自己和丈夫不用准备,中午都在单位吃。煮好,便叫起了昨晚在单位值班到半宿还在沉睡中的丈夫刘玉军。儿子刘进因延迟开学在家,每天赖床到八点多,叫了几声说是再睡会,她也没再叫。二人匆匆吃完,李晓梦将剩下的饺子挑了挑,放进锅里,便和丈夫一起戴上口罩走出了家门。临走,她还不忘叮嘱儿子早早起来吃饭,中午将剩下的饺子熥着吃。
小区门口外,因疫情防控,卡口值班严格拒绝所有车辆进入,小区中凡是一经外出的车辆,一律都被挡在了外面,车主也都很自觉地将车子密密地排成三排,整齐地将这二十左右米宽的通道塞满,气势很是恢宏壮观。李晓梦和刘玉军小心翼翼地将各自的车子挪了几挪,才驶往各自的工作地点。
现年45岁的李晓梦是烟台福山区崇义高速路一名收费员,从事收费服务工作已经二十五年了,她也很是喜爱自己这份工作。前段时间因疫情,高速路封闭,她也闷在家里将近二十天。自从2月20日高速路解除封闭后,她每天都兴致盎然地很早上班,很晚才回家。丈夫刘玉军是烟台鑫火开发区办公室副主任,疫情期间,在家时间几乎不多,每天都要在单位中值守,期间,要么按上级领导要求进行抗击疫情工作方案的研制与部署,要么就是电话查问防控物资配备情况,到基层各级室查看防控工作的进展状况,再就是随时待命。因身兼重任,他显得比妻子更忙。
清晨七点,李晓梦便轻车熟路地到达离家十二公里的收费站。此时的收费站,来往的车辆并不多,空气中弥漫着清新的城郊气息,清晨的风微寒冷清,在初升太阳的沐浴下,却显得柔和庄重。昼夜协同值守的警车也停在收费站不远处路旁,两名公安干警和收费站两名同事在收费站出入口两旁,戴着白色口罩,身穿白色防控服,在检查着来往的车辆,如冬日覆盖了白雪的松树般坚毅。
十分钟左右,前来换岗的两名女公安小郑、小孙和自己的女同事小曹也相继到位。李晓梦和往常一样打卡,换装,并按公司“工作期间不允许接打电话”的规定和惯例将手机放在原先的衣兜里,而后又到值班室进行了消毒,查看了通行记录,感觉没有问题后,便和夜班同事做好了交接班上岗。
因疫情期间,高速路车辆通行全部免费,这九天时间,李晓梦和同事小曹分别和另一名公安一组值守,其他同事也都分到了不同的岗位。今天李晓梦和公安小郑一组,主要承担着高速路出口车载人员的体温检查和违禁品的查处工作,小曹和另一名公安小孙主要负责高速路入口处车辆的超载和违禁品检查工作。
一切很是自然,四名女同志,犹如抗战疫情的姊妹花,一改往日红装和柔性,飒爽英姿地矗立在收费站路口,值守,检查,站成了一亮丽的风景线。
九点左右,往来的车辆渐渐多了,川流不息。因来往的车辆,都需要对驾驶室内人员进行体温测量,还要检查违禁品等,一会儿高速路出口的车辆便排成了一条长龙。
李晓梦拿着体温检测器,在逐人逐车进行测量、检查,很是仔细,没有一点遗漏。
“体温有点高,请你把空调关闭,车窗打开,等一会再量。”李晓梦对一辆轿车司机说道。接着,她又到后面的车辆旁进行测量、检查。一分钟,她又回到了前面的车辆旁,经过检测、检查后没有问题,她便让车子开走了。
工作在严格的流程中有序运转。
“你们能不能快点,我急着到整骨医院去看病号!”崇义高速路出口十几米远处,一辆宝马X5司机顶着个玉瓜脸将头探出窗外,很不耐烦地高声嘟囔着。李晓梦看了一眼,没做声,依然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检查。
“哎呀,急死个人的,你们工作进程能不能简单点,我们都急着赶路呢!”宝马司机仍在埋怨。李晓梦有点生气,但仍未做声,她知道,疫情期间,为了防控,需要的是细致严格,更需要耐心和理解。
车辆缓缓前行,大约十分钟,李晓梦按序微笑着来到宝马车旁,虽然她戴着口罩看不到笑容,但弯曲的眼眉和眼角更多褶起的皱纹,足见亲切。宝马车司机是一名五十岁左右中年男子,肉墩墩的脸上写满了不悦,发福的肚子占据了整个主驾驶位置,被安全带勒得很不舒适。副驾驶室上坐着一个中年妇女,估计是男子的妻子,微胖,戴着口罩,一言未发,但眼神却同样透露出烦躁。
“师傅,对不起,我们这是按要求进行检查,请你理解。”中年男子不悦地将头伸出车窗外,准备让李晓梦测量体温。
“师傅,请你戴好口罩。”李晓梦仍微笑着说。
“磨叽什么,快测吧,我是司机,戴口罩不方便,再说了,我这一路走来都未戴。”中年男子脸上的肌肉似乎在抖动,眼睛瞪地老大。
“师傅,请按规定执行!你开车可以不戴,但现在我们是近距离接触,为了你和家人,也为了他人,请配合!”李晓梦一脸的坚定。
“没看到你们这样的,戴不戴口罩,那是我的事!”中年男子很是不屑,气愤地将脖子拧了拧,头缩进车窗,有一种不想测量体温,驾车欲走的样子。
李晓梦很是生气,也很是无语——这是九天值守以来第一次遇到这样素质的人!但面对工作,她还是保持了冷静,只是眼眉没有了弯曲,眼神发出严厉的光泽。
这时候,和李晓梦一组的公安小郑走了过来,对中年男子行了个军礼,然后严厉地说道:“师傅,请你积极配合工作!”
中年男子一看是公安,仿佛一语惊醒梦中人般,吓得迅速戴上放在兜里的口罩,本来已缩进车窗的头,也无奈地伸了出来。
李晓梦生气的脸有些想笑的感觉,但没笑出来,心想,幸亏有公安协作,如是平日遇到这样的主,还不知怎样处理呢。她从容地给中年男子和中年女子进行了体温检测,体温正常。
“师傅,请打开后备箱检查!”李晓梦和对待所有车辆一样,平和地说道。
中年男子本想再发火,但忌惮眼前的公安,不得不把后备箱打开。
后备箱内,摆放着两个大礼盒,一个储物篮,储物篮内放了一只野兔和两只山鸡,还有一把锋利的屠杀尖刀。野兔还活,前后腿都被绑着,无奈的眼神中写满惊恐的可怜。
李晓梦将小郑叫了过来,小郑一看,当即用手机拍了照,并将储物篮拿出后备箱,然后走到中年男子车窗前,铿锵有力地说道:“师傅,请将车子开到旁边,跟我到值班室去趟!”
中年男子莫名其妙,寻思道,这又是怎么了?一想,车上有一把刀,莫不是……无奈,也不得不把车子停好,和中年女子一同来到值班室。
值班室内,小郑查看了中年男子的驾驶证,一一记下了中年男子的姓名、身份证号、家庭住址、单位、联系电话等,又问道:“你车上的野兔、山鸡是从哪里来的?”
中年男子满脸苦涩地应对了小郑的询问。原来中年男子是鲁北镇一名个体户,中年女子是她妻子,他的小舅子在威海一家工厂上班,年前不幸出车祸腿骨骨折,在整骨医院手术治疗后住院将近一个月,今天是出院第三天。听说野物对身体恢复效果好,他便托朋友弄了一个野兔和两只山鸡,买了礼品,和妻子前去看望,打算中午亲自屠宰,顺便带了屠杀尖刀。
“你知道为什么让你到这里来吗?”
中年男子两眼迷茫,没了先前的烦躁与不屑,低声猜测道:可能,可能是我车上带了把刀吧?”
“明知带刀违法,你这是知法犯法!你这刀无论是厚度,还是长度,都够量你刑了!另外,《中华人民共和国野生动物保护法》明文规定,不得捕杀、销售、贩运野生动物,疫情期间国家又严肃强调,这些你不知道吗?就这一点来说,你又触犯了国家法律,两项罪状加在一起,起码也得判你几年!现在你说这两种野物是你托朋友弄来的,这件事有待继续调查,如果是你亲自捕杀的,罪状可就更大了!”小郑脸上甚是严肃。
中年男子脸懵了,吓得两腿哆嗦,额头渗满了汗,几乎要流淌到口罩上了,低头不敢做声。
随即,小郑拿出手机,将拍到的相片发给了福山区公安局刑侦科杨队长,并拨打电话将情况进行了汇报。
在得到领导的答复后,她对中年男子补充到:“你的情况,我刚才已经向上级进行了汇报,领导考虑到你们要前去探望亲戚,还身处异地,暂且放行,我们也将与你们当地公安机关联系,到时候当地公安会传讯你的。你车上的野兔、山鸡还有刀,将作为实物证据,都没收,我们现在就移交你们当地公安机关!”
这时,中年男子低声恳求道:“小妹,这件事我们原来不知道,都怪我们法律知识淡薄,你看这件事能不能通融一下,下不为例?”,那声音低的几乎没了分贝。
“不行,这是法律,不是儿戏!要不是我们领导考虑到你们探亲心切,现在就得拘捕你,也希望你通过这件事,受到教育和启发!”小郑掷地有声地说道。
收费站口,李晓梦她们的检测工作依然在紧张有序地进行着,小曹和公安小孙那边,也拦截了将要上高速的三辆超载货车。车旁货车司机也半徐下口罩,有的在拨打电话,有的在无奈与无聊地吸着烟,估计是在请示现在怎么办和请示后的指令等待吧。
中年男子和中年女子走出值班室,上了车,车子刚点火,中年男子似是遗忘了东西,继而下车低着头慢步走到李晓梦身旁,象个孩子似地,深深一鞠躬,很是诚恳地说:“对不起,刚才是我态度不好,请原谅!”说完,还没等李晓梦反应过来,他便不敢看李晓梦一眼,迅速地上车悻悻而去。
望着中年男子远远逝去的车子,李晓梦心里原本的怒气也消失了,她一边检测一边陷入沉沉的思索:这人啊,面对法律,没有不低头的;小郑已经警示教育了他,他也本可以不用搭理自己悄然离去,但他却过来向自己道歉,可能他真的认识到先前错误的狂躁态度,怕敢再次面对自己而走得那样匆忙,但愿他以后不会再出现类似的问题吧。
时间在不知不觉中飞逝,高速路口的车辆比明显比先前少了,李晓梦她们的工作也还在一丝不苟地进行着。
也许是最近比较劳累,也许是最近肠胃不好吃饭比较少,此时的李晓梦忽然觉得有点力不从心,瘦弱的身体传来阵阵不适,但她还是坚持着。
下午四点左右,天气聚变,原本明朗的天空渐渐变阴,而且阴得愈来愈浓,柔和的风也变得肆无忌惮。不一会天空就飞舞着大片大片的雪花,整个收费站顿时就变得乱花穿庭,一片迷蒙。
雪花飘洒在李晓梦脸上,瞬间融化,透心凉般地清爽,先前的不适荡然无存了,一切又在按部就班地进行着。
“滴铃铃,滴铃铃……”四点四十分,离夜班换岗还有二十分钟,风雪声中传来了值班室刺耳的电话声。李晓梦将手头工作交给小郑,跑去值班室接了电话。
“你好,请问哪位?”
“晓梦姐,是你吗?我是小丛啊!”对面传来了同事小丛急促的声音。
“有什么事吗小丛?”
“是这样的,晓梦姐,我母亲刚在家准备做饭,不小心手让刀割了,割地很深,血流不止,我陪她到医院去包扎一下,可能要耽误一会,我知道你现在在值班,就打电话给你了,你能帮我替代一会吗?”
“好的,没事,不着急,你开车小心点哈,外面雪很大。”
……
挂了电话,李晓梦又回到岗位。此时,夜幕已随浓浓的阴霾早早降临,前来接替两名公安和同事小曹的换岗人员已到位,李晓梦同她们打了招呼作别后,又逆风前行在风雪交加的路口。
远处,弥满着一片漆黑,收费站那一片灯火阑珊下,雪花在四处翻飞着……
大约一个小时,小丛才匆匆起来,一个劲地表示感谢,李晓梦微笑着劝她不要客气。简单寒暄后,李晓梦签完值班记录,换好衣服,便开车踏上了归程。
城市的街道,灯华灯初上,雪花在这柔美灯光的映射下,如万千蝴蝶飞舞,给这片城市的夜色增添了无限灵秀。车上,李晓梦回味着一天的工作,虽然有些困乏,但却很坦然。
回到家,已经是晚上六点半了,丈夫刘玉军坐在沙发上,满脸沮丧,不时传来几声叹息。儿子则把自己关在自己房间里,亮着灯光,没有声响。李晓梦深深感觉到家中的气息有点不对。
“怎么才回来?”丈夫的声音几乎带着责备与埋怨。
“今晚同事小丛母亲手被刀割了,临时跟我打了招呼让我替代一下。”李晓梦和声和语地说道。
“就你能,她怎么不找别人替代?我打了三个电话你也不接,真是的!”丈夫的声音明显有点高,有点冲动。
李晓梦这才掏出电话,发现有五个未接来电,三个是丈夫的,一个是儿子现初三班主任王老师的,另一个是自己的婆婆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