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柳岸】我、故乡与黄土地(散文)
刚刚送走了旧年,迎来了新年。
年根上,我回到了久违已久的故乡,见到了白雪覆盖下的黄土地。当我踏进家门时,泪眼朦胧。半月前,父母从千里之地提前赶回去已经把闲置许久的窑洞重新扫刷了一遍。出火车站时,母亲说我的孩子脸上沾着煤灰,站立在硷畔上眯着眼睑正在翘首以待我们的归去。听完此话,转瞬间倍感难过。要不是逢上过年,我还不知道何时才能回到这里。
坐在炕头,母亲先给我们倒满了茶水。她嘱咐着我们喝完热水才能脱掉身上的厚棉衣。孩子早已等的急促不已,她奔跑着过来一头便撞进了我家婆姨的怀里。的确,离别的这半月,时日难熬。所幸的是,我携带着远方的风尘如愿回到了故乡,闻到了熟悉黄土地。
与我同行的还有别的亲人,他们亦是许久未回故乡。心中的故乡,仍然牵念于心。在异乡,不知不觉的又过了整整一年。这一年,总是迟迟未归故乡,未亲吻黄土地。有好多次想乘风归去,却一度被耽搁。久而久之,故乡的身影仿佛渐渐地淡出了我的视野。有次极为想念,是缘于前些时日,故乡落下雪来。也正是故乡如期而至的雪景,转瞬间才让我勾勒起了那个记忆里的小县城。
县城是小,但变化大。父母回去的那些时日,我曾听他们说,小县城如今旧貌换新颜。蔚汾河两岸,高楼林立,商铺满街。大街小巷里都充斥着繁荣的景象。就连我家村里不住人的窑洞的墙面都被刷成了整齐划一的灰色,繁华热闹的县城里更是不必说。我在远方听父母这般言言,登时有种心痒难耐之感。我好想趁风雪到来之际,回到故乡。当我看到故乡的雪景时,记忆里的故乡犹如在脑海中随之喷薄欲出。她依旧是美好的,依旧是我心中的那个故乡。当然了,如今的故乡更是分外妖娆。
我踟蹰在窗前,故乡那一片片黄土地像万千战马一样涌来。也不知道是何缘由,今冬故乡的雪下了好几场。每逢看到,心里总是楚楚心动。我仿佛看见雪后的黄土地上,山风从沟壑纵横间呼啸而来,穿过片片山野,越过黄土塬地,树杈枝头的皑皑白雪被吹落的四处纷飞。
未尽兴的是,等我归去时,雪已融化了大半。黄土地上向阴的地段尚还残留着未化的积雪。天气暖和的时候,我领着孩子站立在东坡河的桥上看雪景。望向远处的山野,似乎是触景生情般,一幕幕的往事如潮涌来,袭击了我的内心。换句话说,我该感恩于故乡与黄土地。在我人生路上,正是她们让我有过生命中的悲欢离合和精彩的人生故事。
所以,我至始至终都记得那个贫穷的故乡,记得那片贫瘠的黄土地。她像镶嵌在我心里一般,无时无刻都浮现着。在这个世界,每当我觉得无处躲藏时,我便想起了故乡与黄土地。我确信,故乡与黄土地,是我这辈子都离不去的家。我在这里生,在这里死。我生于故乡,死于黄土地,这就是宿命。
何其喜悦的是,我的故乡就在这片广袤无垠的黄土地上。我与生俱来就与这片金黄色的土地血脉相连,息息相关。我和故乡依赖她生存,她像我们共同的母亲,把甘甜的乳汁给我们喂养,她也是我们共有的一个精神乐园,让我由生至死都依偎着她,她亦是我魂梦之所系,终归之所。故我离不开故乡,离不开黄土地,更离不开黄土地上的亲人,黄土地,是大自然赠予我们一份最为独特的礼物。她不仅塑造了一座神奇的黄土高原,而且还塑造了一个高度发达的黄土文明。在这里不知诞生了多少历史的开拓者:黄帝、周王、秦皇、汉武、李唐王朝……数不尽的风流人物在这里辉煌和黯淡。她见证了历史的云烟过往,感受了历史脉搏的跳动。当然了,抛开这段尘封的故事,黄土地依旧会让我们感到亲昵。殊不知,在历史每个生死攸关的转折点,无一都离不开这片光辉无比土地。
在偌大的黄土高原上,最让我引以为傲的是我的故乡就坐落其上。在这片黄土高原上,我们就像千千万万个独享欢乐的宠儿。从人世间呱呱落地的那刻,我的身体里就流淌着黄土地的血液。黄土地组成了我的故乡,我的祖祖辈辈在这片黄土地上劳作与栖息,他们在这里接受着生命的生死轮回。
当然了,我们谁都避不开离开故乡的那天。生是故乡人,死是故乡魂。我们的亲人们(包括我)作古之后,最为欣慰的是,能够在故乡的黄土地上入土为安。这样来,人活一世,不留遗憾。黄土地是我们终归之所,她承载了我们生前死后所有的念想。
故乡是放置我们灵魂的地方,黄土地是埋葬我们肉身的地方。生而为人,注定了我、故乡与黄土地是密不可分的,这如同上苍在冥冥之中早已安排就绪。
这些年,迫于生计,一度风尘仆仆地奔走。离开故乡与黄土地,心里不禁有种难言之痛。每逢深情回望,总是心如刀绞,隐隐作痛。对生存的故乡,对生存的黄土地,心存敬畏,常怀感恩。就是这贫瘠的黄土地给了我生命的养分,继而让我在山沟沟里茁壮成长;也是黄土地让我在故乡有了安身立命之所,有了对美好生活的憧憬与向往。
而今早已成家立业,我把所有的心思都转移到家庭之上,对故乡与黄土地,在生命中逐渐减轻了其存在的意义。生活像一座大山一样压迫着我,想要从大山之下走出,就必须挺起脊梁肋骨,可残酷的现实,摧毁了我的一个个美好的幻想。在现实的面前,我承认我是一个弱者。我也极有可能跪拜在现实的脚下,为他俯首称臣。
这次年底归家,既喜且悲。我躲避开亲人的视野,独自跑在高山顶上,嚎啕大哭。故乡穿上了过年的新衣裳,黄土地也披挂上洁白的盛装。这原本是天降福分,与世人皆喜的时刻,但不知为何我还是悲从中来,泪眼婆娑。赶巧的是,年前年后,故乡都落下了雪。我从孩子殷切的眼帘中看出,她对这片黄土地是怎样的爱恋。片片雪花当空飞舞,零落依草木。门槛边迎来了一阵阵稚嫩的声音,我知道,这是孩子看到雪后发出的欢喜声,这声音于千万种声音中,是最好听的,此情此景,她可能不知道这也是大自然对我们的美好馈赠。
我在故乡的山路弯弯上离去,在黄土地上的月亮弯弯里归来;我几度站立在院落里的老槐树下,远眺故乡的群山万壑。母亲在塌了泥皮的旧窑里呼唤着我,父亲则陪我站立在地;于我而言,我太喜欢这样的清静时分,久居闹市的我,长时间没有过这样的时刻,繁华之地,很难见到故乡之景。星河之上,一轮明月照天边,清辉荡漾在窗外。离开多年的窑洞,此时年味十足,大红窗花贴满窗,孩子在红油布炕上蹦蹦跳跳;木格子窗上,红绿纸相映;一屋之中,最惹人喜庆的是挂在窗前的红灯笼;它在寒风中摇曳着,亮光红了故乡,红了黄土地。
过完年的翌日,去北山一行。踟蹰在北山公路上俯瞰着冰封的长河,一股寒冬里的暖流自心底里流淌而来。故乡的面貌与前相比恍如梦境,连上坟的人都在脚踏着的黄土地上的欢声笑语。我再想,这是得经历多少的努力才能换来的盛世。
故乡富裕了起来,这片黄土地醒了,在经历了许久的蛰伏之后,她还会给我们带来不可预想的妆容。故乡,走上了与时代接轨的步伐。我坚信,在新时代的引领下,故乡在黄土地上还会发生大的巨变。
有生之年,希望我还可以站立在黄土地上看到孩子成长的嬉笑以及故乡的新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