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江山•成长】【柳岸】江山,让主人重生(散文)
吃着面前主人为我特做的水煮牛骨、红烧排骨,以及进口新品种狗粮这三盘美食,看着主人欢天喜地的精神风貌,回想主人进入江山文学前后焕然一新的巨大变化,我心潮滚滚,脑海里翻卷着主人获得重生的一幕幕场景……因为今天的美味佳肴,是主人这个月在江山文学获得三枚精品后对我的奖赏。
一
我名叫欢欢,是一条美国狗狗,今年五岁多了。
三年前,我的主人因为家庭中发生了一些变故,他患癌症的妻子不幸撇下他去了天国。他们唯一的远嫁在美国的女儿娇娇,看着已经六十八岁、神情恍惚、状态悲戚、身体状况急速衰老的父亲,心如刀绞,担心父亲太过悲伤太过孤单,撑不下去虚弱的生命,就通过美国的朋友,把刚满两岁的我带回到了中国,让我来陪伴他的父亲安度余生,并亲自为我起了一个喜气洋洋的名字——欢欢,言外之意,希望我能给她父亲带来绵延不断的快乐。
主人长着一副典型的知识分子模样,他高高的身材,虽然微微驮着背,不再挺拔,但依然能看出他年轻时期的俊朗帅气。四方脸上带着一副黑边框眼镜,眼镜里镶着一双很智慧的眼睛,花白的头发,总是丝纹不乱,虽然脸色有点苍白,但容貌轮廓很是有型。不但如此,他的脾气还非常温和,与人相处和蔼可亲,说话轻言细语,文绉绉的,这是我最喜欢最满意他的方面。因为我相信,任何一个宠物狗狗都不希望自己的主人脾气粗暴,语言粗俗,喜怒无常,让自己担惊受怕,惶惶不可终日。
在天长日久的相处中,我了解到主人退休前是一位中学语文教师。他秉性浪漫,喜爱文学,擅长舞文弄墨,填词作赋,是一位富有文学素养、品位高雅、思想丰富、有精神内涵的人。
人类有一种比较客观的说法,说“狗是通人性的”。这点,我赞成,并且当之无愧。因为,不管别的狗狗怎样,至少我是深深地理解主人心思的。
很宽大的三居室里,高档的家具和进口电器应有尽有,足以证明我的主人经济状况是很不错的,晚年物质生活条件还是令人羡慕的。这也常常让我暗自窃喜,庆幸自己来到了一个好人家,过上了想吃什么就能吃到什么,想穿什么就能穿上什么的好日子,还能经常“屁颠屁颠”地跟在主人屁股后面到处游山玩水呢。
但,从认识主人的那天开始,我就敏锐地感觉到主人的性格是抑郁型的。他在丰衣足食的表象下,胸腔里藏着一颗极度寂寞、忧伤的心。家庭生活的突然不幸,恩爱夫妻的惨痛别离,让他的意志瞬间跌入了人生的低谷。孤独,这个人类情绪的凶残杀手,无情地夺去了我的主人年轻照片里那意气风发的笑容和风采,他那失去关泽的浑浊的目光,常常迷离地望着眼前的一切。
许多次,夜深人静时,起夜的我看到他独自一人坐在没有开灯的客厅沙发上,怀里抱着和太太的合影照片默然神伤,暗自哭泣。苍白的月光冰冷地洒在他的身上,人生的悲凄让他整个身影就像一尊泥塑的雕像,那份精神上的孤独无助,荒芜与苍凉,真是让我看在眼里,疼在心上啊!
我不敢想象,没有我的陪伴,主人该有多么可怜!
自从女主人去世后,每个“春节”期间,主人的女儿娇娇都会乘坐银鹰,漂洋过海来看望形单影只的父亲。不能否认,失去老伴的赵先生一夜之间苍老了许多,随着思念太太痛苦的折磨,头发几乎全白了,腰板也日渐佝偻了。我想,这也许就是娇娇必须无论如何,每年过年都要来看望父亲的主要原因吧。
娇娇对我很好,每次从美国回来,都忘不了给我带很多美国的狗粮,还有我爱吃的零食让我解解馋。
相见时难别亦难。娇娇到来营造的快乐是短暂的,但牵挂却是漫长的。每次离开父亲要回美国时,家里的空气都会生出一种难舍难分的味道。娇娇会抱着我,对我说一些令我似懂非懂的话。比如,欢欢呀,老爷子就托付你照顾和陪伴了,你要懂事,多逗老人家开心,千万别惹他生气,他这一辈子不容易啊!这个年龄,不上不下的,再找个老伴也很难了,想给他找个保姆伺候他,他又坚决不要,我知道他太孤独了,我也没办法呀……孝女的眼泪带着温婉的热度掉在我的头上和身上,痒痒的,酥酥的,惹得我也心酸、想哭。我想对她说,放心吧,我会让主人过得很开心的。但我不会说人类语言,只能“旺旺”地干叫两声,算是答应了娇娇的热切嘱托。
我常常做各种各样的滑稽动作,想方设法逗他开心,但结果是让我失望的。不论我怎样努力,怎样挖空心思逗主人高兴,都是无济于事。主人常常用善意的苦笑回报我,但内心始终快乐不起来,真让我发愁呀!我有时候想,是不是我的感染力太差,磁性太弱,无法驾驭住主人的情志?我开始反省自己……不仅如此,主人沉闷孤僻、唉声叹气的负面情绪反过来影响到了我。受其感染,原本调皮可爱的我变得越来越不活泼了,脑子木木的,动不动也像主人一样满怀愁绪,沉默寡言,忧愁中,毫无情趣的目光冷冷地看着这个悲凉的世界。
就这样,混混沌沌中,我与年迈的主人常常是大眼瞪小眼,两双眼都泪汪汪,相互怜悯,相互默守,日复一日,过着死气沉沉、毫无激情的生活。
二
世上的事情的确难以预料,也许是冥冥之中的物极必反吧,没想到有一天,生活忽然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彻底改变了我和主人的这种可怜现状。
这是2017年的冬天,主人说这天是西方人的平安夜。
晚饭后,主人抱着我静静地站在客厅宽大的窗户前,他凝望着玻璃外华灯初上、苍白的路灯下漫天飞舞的雪花,听着远处偶尔传来的烟花爆破声,一句话也不说,好像陷入了对往事的深度回忆中,一直到夜幕完全降临。
不知过了多久,丝丝的寒凉夜风,透过窗户的缝隙钻入了我身体上的毛孔里,我打了一个寒颤,主人马上给我裹了一个毛巾被,同时,满怀愁绪地自言自语道,欢欢,今天是平安夜,明天就是圣诞节了,好无聊呀,你说我们干点什么好呢?我并不知道主人说的“干点什么”是什么意思,所以,就什么也没有说,因为我不想让自己高昂的“旺旺”声打破这寂静中的温馨气氛。
“真的好想你……”突然,主人的手机响了。主人抱着我接听电话,原来是主人退休前单位上的一位同事打来的。只听电话里有一个男人声音在说,你过去文章写得那么好,就这么轻易地丢了多可惜,要捡起来啊……生活的路还很漫长,不能什么也不干,就这样颓废下去,这样身体很快就会跨的。主人微笑着附和道,是,是。那个声音继续说,你先给自己起一个网名,到电脑里找到“江山文学网”注册一下,通过后,就可以按人家指定的程序投稿、发表文章了,这个网站是国内最大的文学网站,有近十万文学爱好者参与,是草根作家的心灵乐园。主人说,哦,我有电脑,只是闲置了好几年,也不知能不能用了,以前也是会打字的,我试着注册一下吧。电话里的人又说,我现在就在此网站的一个社团做编辑工作,你注册后告诉我,我教你怎么投稿,有什么问题就直接给我打电话,您加我QQ吧,还有微信,也加上,便于联系。网络时代,大家都是这样生活的,你可不要落伍呀,要与时俱进哦。主人赶紧说,好,好,我听你的,谢谢了。
放下手机后,主人沉思了良久,然后抱着我来到了书房。
明亮的灯光下,写字台上果然有一个被人类称作为“电脑”的东东,主人目光复杂地凝视了它几分钟,开始动手插上电源,按下了主机的开关。哦?看来主人是说干就干……
后来,在主人的絮絮叨叨中,我才知道,主人原本是会操作电脑的,只是近几年来,太太病重,忙于陪同奔走四方,寻医问药,再加上心情沉重,与亲友们也疏远了关系,更无心思打理网络,就再没有动过电脑了。
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很快,主人给自己起了一个很有诗意的网名,并注册了同事建议的那个“江山文学网”。
仿佛刘姥姥走进了大观园,主人一不留神跳进了浩瀚无垠的文海,感到什么都新鲜而好奇,进入了荧屏精彩的世界后,马不停蹄地开始阅读、写作、投稿……一发而不可收拾了。
经常是,主人泡一壶龙井茶,端坐在电脑前,对着花里胡哨的电脑屏幕开始工作。他神态自信,两眼发亮,嘴角露出只有我才能察觉出的得意,手指灵巧而快速地敲击着键盘。而我则怀揣骄傲的心情,眼含崇拜的目光,非常虔诚、非常懂事地静卧在主人旁边的另一把椅子上,默默地看着主人。我不叫,也不闹,永远陪伴着主人,在文字的跋涉中实现心灵的成长历程。
真是应了人类说的那句话:生命在于运动。原本就满腹经纶的主人,这下瞌睡终于遇上枕头了,鱼儿可算遇到水了。他变了,真的变了!变得让我刮目相看,也让我百思不得其解。我没有想到,自己费尽心机、千方百计都没有让主人快乐起来的事情,这个不会说话的电脑却做到了,确切地说,是里面的江山文学网做到了。它让主人变回了自己,找回到了活着的价值,换发了久违的生命力。
“晴空一鹤排云上,便引诗情到碧霄”,这是主人冷不丁独吟的一句话,我虽然不懂说的是什么意思,但我知道肯定是主人甩开膀子大干、施展才华时诗兴大发,正在抒发内心感慨呢。就这样,在我和主人相依为命的日子里,主人从孤独迷茫的心境中慢慢地走了出来,我惊喜地看到他有了精神头,眼睛发亮,神采奕奕,创造的喜悦难以掩饰地挂在脸上,仿佛心里有一扇门被“网络”打开了,阳光照射了进来,洒满了他的心田。
三
主人把自己注册江山文学网的消息告诉了女儿娇娇,视屏通话中,我看到了娇娇百分之百的支持和频频伸出的大拇指。“加油,老爸!您太棒了!我太佩服您了!”热烈的亲情话语时常飘荡在曾经空洞冷清的房间里,真让我羡慕和嫉妒啊!从此,父女俩经常在微信或QQ里交流什么散文呀、小说呀、诗歌呀等的写作方法与技巧。看来,可能是血缘关系遗传的原因吧,娇娇也像父亲一样对文学有着与生俱来的浓厚兴趣。
那是一个令我终身难忘的日子。
就在主人开始上网,在江山文学网投稿发文两个月后的一个下午,我正懒散地卧在阳台上晒太阳,突然听到主人欢呼的声音,吓了我一大跳,我一个激灵起身,快步往主人的书房跑去,想看个究竟。还没有跑到书房门口,主人就迎上了我,一把把我抱了起来,把我的脸帖在了他的脸上,这么亲腻,让我受宠若惊,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只见主人满面春风,眼里喷射出从来没有的光芒,兴高采烈地对我说,欢欢,我的作品获精了!获精了!
我怔怔地望着主人,不知他在说什么,但不管是为了什么事,主人高兴,我就高兴。因为“获精”,心情愉快的主人破天荒地亲自动手给我做了红烧大骨头和肉汤。从此以后,我看到主人像打了强心剂,写东西的情趣越发高涨了,甚至达到了废寝忘食、通宵达旦的地步。
一年又一年,主人辛勤耕耘,伏案急笔,在生命的暮年,发挥着红红火火的余热。很快,主人成了他们文学团队的佼佼者,成了一名优秀的编辑,并有了管理层的职务。紧接而来的是亲友们的赞美声、敬佩声、羡慕声,此起彼伏,声声入耳……
主人笑了,骨子里本就志向高远的他,在夕阳红的景色里有了成就感。主人乐了,发现蓝豆变成了红彤彤的相思豆。也因为寻觅到了能够倾诉对太太思念、对人生感悟的平台。主人腰杆挺直了,只因心开出了花来,相由心生,脸色也渐渐变得红润了。
我,在与主人相依为命的漫长生活中,目睹了主人从痛苦的深渊里走了出来,变成了另外一个快乐的人,真令我欢欣鼓舞,无限欣慰。
每当主人向我郑重宣布,获得精品,多了一个红豆时,“汪汪汪……”屋子里就会响起狗的叫声,那是我在主人身边手舞足蹈、欢呼雀跃的表达,是我在分享主人的成果与快乐。这种分享,让我和主人的生命都显得更加有了意义。
某天,主人可能是心血来潮,他对我说,欢欢呀,以后,我每获得一枚红豆,也就是精品,就请你吃一顿好吃的,好不好呀?这无疑给我平淡无聊的狗生注入了一道闪光的兴奋剂,我使劲地“汪汪……”了两声,表达自己的心声,相当于人类的“谢谢!”了。我的心底有欢愉在流淌。我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的主人,与以前我初识的主人真是判若两人了。
就这样,因为快乐着主人的快乐,分享着主人的幸福,我的生活也跟随着主人发生了奇迹般的转变。为了能吃到一顿美味佳肴,我热切地希望主人获精,得奖。不得不承认,我的生活在主人的引领下也有了盼头、有了期望,变得越来越充实而有满足感了。所以,我单单纯纯的心十分感谢我的主人,还要感谢当初给主人打电话的那位同事,感谢电脑这个万能的主,但我知道,最要感谢的还是那个深藏无价之宝、花团簇拥、人才济济、星光闪烁、无可取代的江山文学网。
四
今年春节前,满怀喜悦的主人带着我去超市,采购了好多好多的年货,准备迎接娇娇一家人回国探亲。那曾想,突如其来的一个什么“新冠肺炎”搅得全世界乱了套,娇娇不得不取消了回国探望父亲的计划,我和主人勾勒出的“喜相逢”场面也泡了汤。
中年不容易,因我。老年,更难,因生命规律,现实的残酷。但有江山,有大家相伴,生命的意义更是锦上添花
谢谢老师,夏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