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暗香】隐居上海的日子(随笔)
外面下雪了,是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徐州的冬天干燥寒冷,难得有雨雪,久旱的时候就会怀念南方的冬天,冬天的南方是温润多雨的,去年的冬天,我在上海。
那年,我处于人生的最低谷,生命中美好的东西一夕之间全都离我而去,除了满腔的恨和愤怒我一无所有。面对熟悉的人,熟悉的环境,只能勾起沉痛的记忆,这些记忆象只无形的手,捂住我的口鼻,使我无法呼吸。为了不让自己窒息,我选择了逃离。
上海,这个人人向往的国际化都市并没给我留下什么好印象,不过是楼高点儿,人多点儿,东西贵点儿,没什么特别之处,相反,我讨厌它的喧嚣与嘈杂。也许,失意的人眼中是没有风景的。一天晚上独自去逛外滩,坐在江边的露天咖啡座,看着对岸灯火辉煌霓虹闪烁,身边是熙攘的人群,耳畔是鼎沸的人声,这个城市好象永远都静不下来。所谓的繁华不过是钢筋水泥的骨架,灯火霓虹的点缀。一念及此心生厌倦。
一个人住在公寓,130多平方的房子,空荡荡地毫无人气,关上门,这个城市所有的繁华与喧嚣都与我无关了。每次站在窗口,俯瞰人来车往的街道,就会想起小时候蹲在槐树下面看蚂蚁。平时很少外出,也不喜欢与外界联系,有时几天不下楼,不说一句话。没有钟表,只以白天黑夜为界,时间被大片大片地掀过,如此奢侈却心安理得。很多时候都在想,就这样过下去吧,不听不说不想不看,什么都不需要,除了时间,什么都没有,除了寂寞。
寂寞是如影随形无处不在的,回忆也是。逃离并不等于忘记,那些记忆并没有因为换了新的环境而给我更多的空间呼吸。它们会毫无预警地跳出来,时时压迫着我的神经,从白天到黑夜,从现实到梦境,无休无止,无孔不入。夜半惊醒,会有不知身在何处的惶惑。光着脚,裹着睡袍,这间屋晃到那间屋,思想麻木,恍若游魂。打开所有的灯还是黑,空调开到最高还是冷。寂寞的人擅长用回忆取暖,可是回忆都是灰败的,温暖不了我。上海的冬天不算冷,我却感到彻骨的寒。
都说时间可以冲淡一切,我有的是大把的时间,却丝毫没有减轻痛苦,反因这多余的时间而更觉寂寞。为了排遣寂寞,我学会了依赖网络。有段时间基本上每天挂在网上,看书、打牌、下棋,只是很少聊天。有一个QQ号却从不加好友,所有的网友都在陌生人的行列,一直以为现实中的东西尚不可靠,何况网络。很偶然的一天,一个男孩要求加我,他用了一个很丑的头像,我霸道的要求他换成我指定的头像,他竟然照做了,我的QQ里有了第一个好友,此后,我开始用不同的身份和形形色色的人聊天,说着半真半假的话,开着不痛不痒的玩笑,玩着若即若离的游戏。唯独对他,不曾说过假话,后来聊得熟了,无话不谈,包括一些不足为外人道的伤痛。那段时间,网络几乎成了我与外界联系的唯一方式。
心情好的时候也会出去逛逛,公寓的后面有个小公园,遍植玉兰、香樟、夹竹桃,有白头翁在鸣叫,野鸽子在觅食。晴朗的冬日午后,喜欢拿着一本书,坐在公园的长椅上,读着林清玄优美清雅的散文,感受着他恬静淡泊的情怀,听着野鸽子羽翅掠过头顶的声音,感觉心境平和,岁月静好。
公园的角落里有株白山茶,鼓胀着丰满的花苞,好像随时都会绽放,想起来的时候忍不住会去看看,谁知一等就是一个冬天。终于看到它开花了,却没有预想中极致的美丽,不过几天就已开至荼蘼。
想起佛祖拈花微笑,曰:“放下,放下外六尘,内六根,中六识,一时舍却。”那么,我还有什么可以放下,我还有什么放不下。想忘的永远忘不了,想记的却已记不住。逃避,又能逃到哪里去,逃得开人群逃不过自己的心。有些事注定避无可避,有些人注定无处可逃。不能忘记,不如归去。
回到徐州,找了份清闲的工作,拿着微薄的薪水,日子不咸不淡,心情不好不坏。偶尔会想起隐居上海的那段日子,还会想起那个气质干净的上海男孩,想起他说:“悄然,你是个性凛冽的女子……”
不知他现在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