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宁静•正】美人壶(微小说)
一
她揽一盆衣服朝湖边去。
月亮不知何时冲破厚云,照进湖里……
她,小家碧玉。
一湖碧水映皎月。她在湖边浣衣衫。她挽起衣袖,玉臂轻挥。四顾无人,她脱去外衣,缓缓步入碧水。她的唇角俏笑。水,圈圈涟漪漾开。
他,制壶匠人。闻声,轻瞄一眼,定住。那肚兜起伏,撩起水光,极美。若是壶型如她?他想,一定要出一款壶,命名——美人壶。
夜黑如墨。他摸着模具,闭上眼,脑海里那抹光晕渐渐地灵曲。他手随心走。突地,“成了。”他一阵狂喜。一把世间罕器——美人壶在他手中。他看到光晕满屋。
她路过他的店铺,对美人壶一眼万年。朱唇轻启:“哇,好美的壶。多少钱?”
“不卖。”他定睛,她——似曾相识却又深深刻印心底,他面色渐渐红润。
她虎牙开合:“店里东西不卖?”
“对,不卖。传家宝。”他言简意赅。
“哦。”她的眼神闪出失落,额角香汗细密。
她病了。父母亲请无数名医也无能为力。
他听说后,用白绸布包了壶,彳亍在她家附近。
他和她巧遇在街拐角,她病容依旧,无精打采。
“送你。”他斩钉截铁,打开绸布,双手捧着壶。
“真的么?”她精神为之一振。
“当然。”他转身就走。
二
数月后,他的店,最显眼的美人壶被一戴瓜皮帽的商贾相中。
面对开出来的天价,小夫妻异口同声:“不卖。”
瓜皮帽气恼:“你们活该受穷。”
“穷无根,富无苗,有双手,皆可变。”他婉怼,她点头。
白天店里,人人都在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美人壶不见了。
他恍惚入梦。他感觉自己被一股洪流夹携着,寻不到源头。
“进店者都报上名来,该怎样处理,我们沟通一下。”瓜皮帽的嗓音似锋利的刀尖划开噪杂,瓜皮帽的狡黠眼神她看在眼里。
局势急转直下,他懵。急得他像是热锅上的蚂蚁。
没有壶,他不能活。她觉察到。必须找到美人壶,哪怕壶稀碎成泥。她想。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他们获悉美人壶藏匿之地。
低矮的小屋,隐蔽在礁石上。他紧贴石面在爬行,一米,半米……美人壶越来越近,他的心突突直蹦:我不能丢壶。
她的手刚刚攀到礁石顶,瓜皮帽的大脚山一样压下来,脚碾磨她的手。痛,似万把尖刀刺入,延展。她忍着,唇已咬破。头顶上,一阵阵奸笑狰狞,“想要壶,下辈子吧。”
一道道血渍混着湖水流下,胸前的衣服泅染变红。她仰起头:“我宁为壶舍命。”
美人壶终被他拿到,抱在怀里,紧紧地锁进胸膛。
他环顾四下,欲寻路回家。却看到她,血淋淋的双手再无力盘抓,她坠下礁石。他站直了,狂怒,“瓜皮帽,我宁弃壶也要保她。”
手起壶落。美人壶画着弧线随她入湖,他亦入湖……
瓜皮帽垂足顿胸,“一对傻瓜,冤家。”
三
雨,击打茅屋檐,风,吹动破门帘。
看似年老的壶匠,满脸沟壑,风霜染遍他的头发。他正在制壶,一下一下匀力拍身筒。已经泛红的双眼毅然坚定,手随泥走,泥随手变,壶的雏形显现。
小女孩双手托腮看着他,“爹爹,这壶完成是不是我娘就回来了。”
“是。”他还像当年一般话少。
“我去做饭,你快点干,我想娘了。”忧郁的眼神泛起点点雾气,小女孩起身出了破屋。
一个黑影闪进破屋。小女孩喊道,“爹爹,咱家来人了。”
他没动,也没回应。双目盯紧壶模雏形。就在黑影凑近他的时候,他迅速地拿起一件旧衣服盖住壶模。惹得黑影焦虑不安。
雨,不知何时停了。漫天星斗。土腥味夹着庄家的成熟冲进院子里。
来人摘去瓜皮帽,露出油光光的发,“壶匠,做一把美人壶,我不会亏了你。”
“世上哪有美人壶。一把壶,能平平常常喝水就行。”他讲得云淡风轻。
“要不咱交换,我告诉你,她的下落,你给我美人壶。”瓜皮帽用脚在地上划圈圈。大圈圈套小圈圈,像迷宫没有出口。
“你先说她在哪里?对于壶,我只能说试试。”他不疾不徐。
“其实你在心里不下千万遍地做过美人壶。可不要以为别人不知道。但她的消息可真没人知道。”瓜皮帽颇为得意。
“那就说出来,咱们都痛快。”他闻听有她下落,心思活泛,不再执拗坚持。
“你早早如此,咱又何必大费周章呢!”瓜皮帽站起身,“她就在当年你们跳湖的礁石小屋里。”
他点点头,“我想到了,可不敢造次,怕又中计。”
“三天,就三天,我拿人换壶。”瓜皮帽慢吞吞戴上瓜皮帽子,出门而去。
三天后,毒辣辣的阳光刺得人睁不开眼睛。
他双手在身后,他眯起眼睛审视周围环境。小女孩斜背着个包袱,包袱鼓囊囊好像装了许多猜不出来的秘密。
她,步履蹒跚。
小女孩跑上去抱住她,“娘,咱们回家。”
“慢着,壶,壶,壶呢?”瓜皮帽横在母女中间抢白。
他身后的双手平伸出来,掌心托了一把美人壶。
瓜皮帽看呆,他被施了定身术,目不转睛地盯着美人壶,哈喇子滴滴答答流不尽。
她笑了,手抚小女孩头顶,“好人有好报,这孩子当年救我们。我们为她,以后都好好活!”
他回答,“放心吧,咱们现在一起离开,该带的家什都带了。”
他和小女孩一边一个搀扶着她,向太阳升起的地方走,一步,一步……
美人壶流传至今。
辛苦啦,敬茶问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