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星月】一口沉默的古井(外四首)
〇一口沉默的古井
井口上的青石,青苔
环绕了一圈又一圈
水往低处流,漫溢出的部分
循规着一个法则
它是一本厚重的编年史
饥荒、瘟疫、战乱和苦乐悲喜
沉淀于石头里,发出
细如游丝的沉郁的回声
幽深而缄默的古井
知道怎样过滤生活,它隐去
日子的粗糙,捧出一汪甘甜
浇灌乡民灰扑扑的命运
一口古井的歌声
喂养一茬茬的五谷
〇一把老去的镰刀
视听敏锐的一把镰刀
弯向庄稼的根茎,谛听家事
早出晚归为山民代言
生性朴拙,蕴藏光芒
在粗糙的岁月游刃有余
与一块磨石的对弈
收获刚性,也渐次老去
如手术台前卸下的一截肋骨
隐在锈蚀里的叹息
高过,旷野上的虫吟
而此刻,独自空落
闲置下来的大把光阴
无处安顿,它残损的回忆
仍在旷野霍霍生风
〇谷雨
一场雨悬在半空
时光像一只蛇皮口袋
翻耕播种的忙碌,如囊中之物
掺和布谷的缠绵声声
山野,就开始一阵迷乱
一条牛的目光,横过鲜草
它用粗重的喘息
完成对这个节气的编纂
母亲在田间地角,一锄锄扒窝
不远的七八月,就瓜果遍地
河流,渐渐丰腴
一行白鹭飞进了波涛
〇风吹麦浪
鸟鸣抖落的光斑
染绿了麦田,余晖
与大地构成唯美的夹角
麦浪虚拟的海,吹开
舒缓空灵的长风
这些汗滴浇灌的作物
散发叶绿素悠远的清香
油亮,朴实,根茎联通
艰辛农人的心窝
它掌管着碗底的气象
最能贴近审美的动感
用一排排的翻涌,彰显
农业深处的内涵,欢赏麦浪
是对劳动虔诚的跪拜
〇母亲的春天
母亲的春天,已丢失在
那一年收割后的乡间
十八年了,她与一场重症
打个平手,旖旎四季
从窗前轮回掠过,徒留
简写的昼夜与阴晴
一遍遍怀恋劳碌的光景
她用五十斤嶙峋的体重
诅咒沉疴,而形体不断深陷
将被卷入寒渊,我知道
她的春天已渐行渐远
消隐在浩淼长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