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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推荐 【八一】宽窄案子(小说)


作者:张成城 白丁,33.30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4519发表时间:2020-04-22 16:46:00
摘要:该篇小说通过,宽窄案子,村民纠纷,突出人、事、物,彰显法、理、情,诠释人生生活,人对宽窄两让、和为贵的处事真谛。

【八一】宽窄案子(小说)
   案子不大,却出了村,成了远村近邻茶余饭后田边地头议论的话题。
   究竟是个什么案子?在张家地头有人说,鸡吃了菜,算是糟蹋了人家;在李家院子里有人说,鸡吃了菜,不赔,双方闹起来,还动手打了人。
   于是,案子的关键就不是鸡吃了菜的问题,而是动手动脚打人的事了。这还没完,因了一个鸡钻过篱笆笼子,到了隔壁的菜园,扑腾了绿油油的菜地,晃眼间,地里就留下了五六个土窝,那水嫩的菜叶子就耷拉起来,像折了腰杆一样,没有了原来的生气。损失很大,肯定卖不出好价钱了。村里人说,这哪是鸡吃菜的那杆子事儿,这是冤家路窄,旧仇新报,要他赔回来。
   这些年,凤凰村讲究绿色发展。留在家里的妇人,全靠自留地种的一点点绿色蔬菜,在逢场赶集的时候卖,家里的油盐酱醋所有的零花钱就依靠这一亩三分地。
   案子从最先的经济损失50元扩大到100元,再到打人医疗费400元到1000元……事情像风一样从东家嘴里跑到西家嘴里就完全变了。有人说,起码得赔上万元。
   凤凰村,名字好听,不大不小,但没有名气,总共四百来号人。除去每年都有婚丧嫁娶离开村子和进入村子的人之外,暂时离开村子的人就是外出打工和考学读书的了。所以平常村里就是那些闲着在庭院前后种点小菜瓜果的老人。
   既然是老人,能打个啥?就是动起手来,也就是你拉着我,我拉着你的架起式来对骂而已,况且还都是掉了牙白了头的两个老妇人。
   “不对,两个人都在地上滚,像棉花球一样裹住了一团。”有人说。
   “那可凶了,肯定伤着了人,不然咋到医院去了。”
   的确,李大花最先拽着王胖子的衣角在她身旁绕了一圈,然后就主动睡在了地上,王胖子身体太重,腿一软,顺势也趴了下去,整个肚皮压在了李大花的脸上,这一下去,让李大花足足有10秒钟无法喘气。王胖子双手撑着地,尽量让肚皮抬起来。李大花开始嗷叫,王胖子侧了身平躺在了一旁。两人都松了手,不再缠了,就一起平睡在地上绵着,你一言我一句的对骂,可骂的语言并不难听。
   李大花说:“王胖子,鸡啄了菜,给我赔起,非赔不可。”
   “赔多少?”
   “50。”
   “不说了,老娘陪你100。”王胖子干脆说了一句,吃力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李大花坐起身来伸出了手:“好嘛。胖子拉我一把。”
   两个老女人像演了一场对角戏一样,各自拍了身上粘连的菜叶,站在菜园子中央愣了起来。还是王胖子开了口,气喘吁吁地说:“等着,老娘拿钱去。”
   事情到这,算是双方自愿和解。从现场来看,两人也是并无伤害。何况也没有旁人看见。简单的事情就怕加油添醋,就怕越想越复杂。
   一条弯弯的石板小街从村中穿行而过,不宽也不窄,村庄的房子也就弯弯拐拐的依势分开建在石板路的两旁。
   王胖子绕过最后几米石板小路来到村庄的村民茶坊,叫了正在打牌的老伴要了100块钱,简单说了几句就匆匆走了。麻将桌上的王老汉说:“不行,不能赔,打人还要赔吗?”桌子上的人说:“王老汉,咋个了,哪个打人了。”王老汉气冲冲地说:“老寡妇,李大花!”
   王胖子走在石板小路上,突然觉得一股气窜到了腰上,后来又从背脊冲了上去,她顿时倦了下去。
   李大花早已走出了菜园,自家坐在门口张望。眼前那条石板小路上弯弯曲曲,不见王胖子的身影。她心想,我在地里等了你王胖子半天不来,是反悔,不想赔了,还是没找到钱呢?吃夜饭的时候,她听儿媳妇说:“上场口的王大妈今天被人打了,到医院去了。”
   “好久去的?”李大花问。
   “不晓得。”儿媳回答。
   李大花把碗一搁:“老娘都没说啥子,她还耍开赖了。”
   儿媳听李大花数落了半天,知道了事情的缘由。她从李大花的表述中判断两个人都没有什么大碍,于是说:“妈妈,都是鸡毛蒜皮的事情,既然发生了,我明天去看看,安慰一下,要得不。”
   “啥子,你还去安慰她。她100元钱赔来再说。”
   “鸡吃个菜没得好大影响的,下几场毛毛雨菜就长好了。”
   “事情像你说得那样轻巧,那就好了。我都没张扬,她就打算赖人了。”
   三天后,王老汉跑到了村委会找了村主任。主任说:“王老汉,我们先了解一下情况,马上组织协调。”
   “药费都花了400多元了,我垫不起哟,主任你看到办。”
   十天半月后,王大妈花去了1000多元。王老汉憋不住了骂,你王胖子要气死我,娃娃些打工回来肯定要骂死我,就是有医保,这个钱也应该是老寡妇出嘛,咋个说是你自己有喘病呢?就是有病吗也是她李大花惹出来的嘛。
   “你给我老实说,她是咋个把你按在菜园子地头的?然后咋个打,打......”王老汉在追问老婆也是在教老婆怎么说。
   “她没有按我,我反而把她压得闭气了。”
   “那她莫得事?”
   “莫得事。”
   “那就请你给她赔100块钱。”
   “钱还没给,哪天好了,我去给她。”
   “不得行,就是赔,也要抵100,她还要倒赔医药费900多。”
   王大妈躺在椅子上看王老汉在眼前打转转。说,你转个球啊,这是老娘的事。平白无故你去喊人家咋个赔。
   王老汉气急了,说,老子要找派出所。你龟儿子死胖子,老子为你好,你还替人家想。你说那些药费是咋个产生的呢?
   事情一步步被扩散,是王老汉在茶坊的麻将桌上嚷嚷开来的。村庄就一条弯弯的石板路,从村头走来也就一杆烟不到的功夫,上场口快到的时候,几块大石板铺起的路面一侧就是一家村民开的茶坊。这唯一的茶坊是村里新闻的聚点,像是收音机录音机,也像是广播站,丁点的事情,会被无限放大,传到更为偏远的山寨。
   每次打麻将,王老汉时不时要说,大家评个理嘛,这么久了村委会也不理,看来只有找派出所了。有人见缝插针说,找得了,这么大的事情,已经不是小事了,是一桩案子,是故意伤害。又有人说,派出所要是不管,就找法院,起诉,赔它个万把块钱哦。
   王老汉其实是想让大家帮他出出点子,试探大家对事情的态度。“说个道道出来嘛。”王老汉边摸麻将边问。
   “你是木头脑壳嗦。你想,把人打伤了,要不要医?你王胖子那么胖,血压高,又气喘,这些并发症都是她和李大花抓扯引起的嘛,在法律上讲,都是有因果的,往后要医,这些花钱哟。”
   王老汉天天把茶坊接收的那些乱七八糟的“意见”,像念经一样在王大妈耳边说。王大妈好像开窍了:“死老汉,你说的不是莫得道理,万一我其它病发了,一走了之咋个办?你还不说,我那天趴下去的时候就像石头一样,‘咯噔’一下落了下去。我想是闪腰了,不然咋个有股气在窜呢。这股气不消,我是不会好的。”
   王老汉有种点石成金的感觉。
   “对了就要告她,要她老寡妇赔个够。”
   王大妈慢闪闪地说:“赔,赔就赔个理算了。”
   王老汉说:“你这婆娘又糊涂了。”
   王老汉找到派出所反映了情况,民警问他怎么不及时报案。
   “村主任不让报案,说这些小事最好不出村。”
   民警在村中开展取证调查的时候,王大妈真地犯了糊涂。
   民警问:“她是怎么打你的?”
   “我倒地了,她用脚踩,踩了我的背,踩了我的腰杆。”
   王大妈如是说。
   笔录念给她听后,她直是点头,并按上了红红的手印。民警走后,在一旁的王老汉说,今天你没有糊涂嘛,这下告定她了。
   儿媳赶集回来,走进门的时候,看见李大花坐在堂前苦笑。
   儿媳问:“妈妈你笑啥子,好像你在傻笑。”
   李大花说:“我就是在傻笑,我看她要整出个什么板眼来。媳妇啊,幸好我没叫你去看那个王胖子,不然我们就更亏理了。”
   派出所调阅了案卷材料和王大妈的病例后,把电话打到了村主任的手上。
   村主任在电话里说:“民警同志,我说是小事嘛。放心,放心,我们一定处理好,小事不出村嘛!”
   之前,村主任想到了本村出去当了一辈子老治安的张所长。张所长退休回来住在邻村的女婿家,凤凰村与他家只隔一条河沟。村主任前前后后跑了好几趟到张所长家,向他老人家老治安请教。
   事情传到张所长耳朵里的时候,张所长对村主任说:“事情不大,村委会尽量搁平。”
   村委会主持了两次协调,王老汉都不答应。说这是案子,不是村委会能够调解得了的。不解决好,连派出所一起告。李大花说,本身就是球鸡鸡大点事,王老汉说天那么大。想赖人,我更不同意。
   那天,村委会主持双方第三次协调的时候是作了充分准备的。村委会调解室内,主任和张所长早早坐起等候双方了。
   王老汉扶起老婆先进来了,尔后李大花和媳妇也赶到了,调解不知不觉开始了。
   张所长说“你们吃早饭没有?”
   双方都说吃了吃了。
   “都是老熟人,再说我也是这个村走出去的,为你们两家的事,我出面,不介意吧。那我们就随便讲,轻松点,不要那么客气。主任,再拿一个烟缸过来。”
   张所长顺手从包里摸出了一包烟给王老汉递了过去。这烟是村里人很少见到的,就是要买也要镇上才有,小小的凤凰村的小卖部,也就是村茶坊是不卖这些烟的。
   王老汉恭敬地接过烟笑嘻嘻的说道:“老所长,我烟瘾大,抽这个习惯了。你那个一包,怕是要当我的五包了”
   王老汉把张所长给的烟夹在耳朵上,随后摸出了自己包里的烟。
   “那我就送你一包,接着。”
   张所长丢了一包给王老汉。王老汉接过烟看看,嘿嘿一笑说:“宽窄,宽窄,城里人抽得多,档次有点高的。那老所长,我就留到给客人发了。”
   张所长讲:“是啊,这宽窄就像我们村的石板小路一样,走起来弯弯曲曲,又宽又窄。如果遇到过去的骡马牲口,不晓得让,不晓得退,硬要去挤,不是受伤就是堵起。我们大家的心里头也有宽窄,比如有的人心胸宽点,肚量大点,一些事情就好办了。有的人心胸窄了,那事情就难办了。”
   王老汉听出了话外之音,他心里想:这老张不就是当了一辈子的“和和嗨”“泥水匠”“两面光生嘛”看他咋个掺和。
   张所长:“我想,我们每天走在石板小路上,虽然弯弯曲曲,但是心里敞亮。也不觉得这路是弯的,反而觉得这路是直的,只要走出去了,就会直登山顶。私心重了,这心胸就窄了。所以说究竟是宽还是窄,那看你怎么想了。”
   张所长并不直入主题,他用的是“攻心为上”。
   李大花理解了。
   “老所长,我的菜不要她赔了,她要我赔,我就赔嘛。”
   “不行,宽是宽,窄是窄,该赔就赔嘛。”
   张所长绝不含糊地说。
   王老汉插言说:“就是,我们伤得这么重,老所长说得对,必须赔。”
   张所长看了看大家,又把烟给大家散起。随后玩笑似地说:“今天我到村里,你们哪家请我吃中午呢?如果都要请,我看我就中午走一家,下午走一家,好吧。我晓得有人要说我一辈子和稀泥、泥水匠、两面光生。有时间情理大于法理,有时间法理大于情理。我这一辈子在宽窄之间游走,农村治安工作需要拿捏,最根本的是事实和依据,最重要的是良心啊。这样的和稀泥我算是当了一辈子啊。”
   张所长转过头问:“老王啊,你说是不是呢?二十年前,你们两家的事我不就已经当过一次和稀泥了嘛。”
   王老汉脑际闪过二十年前的画面。当年他和李大花的男人在深山伐木,两人一起砍一根木头,他让李大花男人跑反了方向,倒下的木头砸死了李大花的男人。要说责任,完全都是王老汉的,那叫指挥失误,王老汉到现在心里都还失悔。
   当年多亏了老所长的细心工作,良心调解啊。他不自觉的撤开了那包“宽窄”递给了老所长。
   “老所长,抽杆抽杆。好说好说,宽窄两让,宽窄两让。”
   “这就对了嘛!息事宁人,宽窄两让!”
   赔偿金额从1000元降到了400元,然后又回到了100、50,最后干脆都不赔了。
   主任一见事情解决,他拍着村委会墙上的“和为贵”三个大字喊到:“两家人一起吃个饭,村委会专门弄的,这叫和气宴。”
   第二天,王老汉走在石板路上。他嘴里叼着老所长给他的“宽窄”香烟,脚下迈着四方步走地轻快,不时地跟乡邻们汉亲热地打着招呼。看着这一张张熟悉亲切的脸,王老汉觉得这有宽有窄的石板路,是如此的踏实和坦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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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俗话说清官难断家务事,因为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都觉得自己有理,都觉得别人理亏,所以矛盾越来越大。张所长凭借多年做基层调解的经验,凭着一颗真心为民的良心,悉心圆满的为王老汉和李大花家化解了矛盾。张所长不知道这家务事不好管吗?不是,他清楚得很。张所长可以不管吗?可以,因为他已经退休了。然而,张所长管了,因为这种责任感和责任心已经在他心里扎根,这种时刻为民,百姓无小事的意识已经深入骨髓。村主任显然是个比较年轻的人,工作经验稍显不足,没有在第一时间重视起来。但是,他知道亡羊补牢,知道向前辈请教,也知道农村工作的基本原则。他和张所长这一老一少配合默契,圆满的化解了村民之间的矛盾。一句宽窄两让,不经让两家重归于好,也教育了乡亲。和为贵,这才是中华传承千年的美德。本文极具浓郁乡村色彩,叙事、对白诙谐俏皮,读来让人忍俊不禁,随后一股亲切感油然而生。笔墨虽不多,但折射出的道理却是国之根本,希望看到更多的农村天才的文字。感谢赐稿八一【编辑:燕山客】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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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燕山客        2020-04-22 17:05:45
  文学的魅力就在于从平凡中截取精彩的瞬间,本文作者,以最平凡的语言最平凡的视角讲述了一件最普通的事,但恰恰是最普通的事,却是最大的道理。好文!感谢成城老师的分享,也期待你能有更多类似的佳作。
燕山客
2 楼        文友:张成城        2020-04-22 17:13:25
  谢谢 燕山客编辑老师 的点评和指导。
3 楼        文友:墨林        2020-04-23 18:43:07
  传言,越传越大;矛盾,越争越深;邻里关系,心里越是坦诚相让,脚下的路就越来越宽。宽与窄道出了不少百姓生活哲理。感谢赐稿八一文学,祝创作愉快!
墨林
4 楼        文友:淡淡的云彩        2020-04-23 19:42:46
  邻里关系和为贵,退一步海阔天空。心胸开阔,路越走越宽越远。好小说!
淡淡的云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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