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八一】电梯日记十一则 (随笔)
楼道里的电梯日夜不停地运行,忽然想到要给它记上日记。
2019年6月2日
电梯上行。电梯里中年男子以及孕妇我们三人。男子大口大口地吞吐着烟。空间太小,烟味直冲鼻喉而来。
孕妇临时改变了主意,提前下了电梯。
不知道男子是否有所觉醒,他把一大截的烟蒂随手扔在了电梯里,烟蒂还在烧着,烟丝还在飘着。我上前踩灭了烟蒂。
三个人之间自始至终没说一句话。
不说话有不说话的好处。说话,那男的也许先跟孕妇吵,然后再跟我吵。
2019年6月10日
电梯下行,我出去遛小狗。中途有人进电梯。门开了,一妇人惊恐又迟疑地站在门外,我不太明白,下意识地拉紧了小狗的绳。她用手把电梯门一直顶着,迟迟不进,我有点不耐烦。妇人说:“你,你把狗狗抱起来”。我细打量了她,并不显高贵。心想,你也不该这般讨厌我的小狗吧?俗话说:打狗还欺主呢。我很不情愿地抱起了小狗。
妇人卷缩在电梯一角,始终不敢正看小狗一眼,我嫌她有些过于做作和娇嗔。
电梯到了,她很有礼貌地谢了我一句。
妇人的行为令我有些费解,会不会有的人生来就惧怕毛茸茸的东西呢?我上网搜寻,证实了我的猜测。原来,她并不是装腔作势,我误解她了。我给人添了麻烦,她还谢了我,我感到羞愧。
是她彬彬有礼的一个“谢”字,我开始质疑我自己,质疑我的判断,我才去上网查询,我才把误解化成了感激。
人,很多时候就是一念之差。前因后事又环环相扣,稍有不当,就会差之毫厘,失之千里。
2019年6月20日
我很少和妻子一同去遛狗,今天破例。妻子一进电梯连忙站了一角, 她用脚后跟往后一磕,把小狗磕在了最角落,然后用两腿把狗死死拦住,小狗在里面乖乖地一动不动。妻子告诉我:“这样,狗就不哐人了,别人也不怕它了”。我看妻子的动作很熟练,便问:你总这样么?她答:“总这样”。向来粗心的妻子,在这件事上比我心细。
其实,人际关系,就是用一个一个的细节建造起来的。
2019年7月3日
今天电梯里贴出了两张歪歪斜斜的牛皮癣,一张是卖性药的,一张是关于不孕不育的。第一感觉,这干净平整的电梯壁上,出来两张这么个东西,影响整洁。再细看内容,图文有些不堪入目。这些东西是怎么进到楼道里的?这对小孩、对未成年人有不好的影响。我也就是这样想想而已,无意管它。
2019年7月5日
两天后牛皮癣变多了,各种各样的都有,把个电梯里面搞得不像样子。里面的人七嘴八舌:有的说把物业找来,问他们的责,他们怎么什么人都让进小区?有的说,物业也管不了,干脆打110;有的说,公安局才不管这些屁事呢,外面马路上那么多他都没管得了;有的正在拍照,说要传到网上,往死里传;有的说要找媒体曝光;还有的说:”哎呦,这点小事,自己清理了算了”。
2019年7月8日
事情过去了四天,牛皮癣一动未动。
第五天了,我一进电梯,见一位六十多的爷爷正忙着。他拎来一桶水,拿着抹布,用一个很专门的小铲,小心翼翼地铲着牛皮癣,我看他的动作很熟练,问道:”大爷,您是专干这个的么“?他一笑:“是,也不是。退休了,闲着也是闲着。我做义工都几年了”。
嚷嚷了几天的牛皮癣,都说管,都没管;都说做,都没做。
老大爷铲了,一声不响。
2019年8月4日
一楼,左边的电梯坏了,只剩右边的运行,一群人排着队在那里等上楼。
电梯门开了,一小伙从后面直插上来,连忙窜了进去。排队的人并没有进电梯,因为电梯的剪头显示得很清楚,是往下运行的。很快,电梯到了负一楼又升到了一楼。那小伙从电梯里又窜了出来。这时候排队的人依次进了电梯。小伙似乎明白过来了,刚转过头要进来时,电梯的门却关了。
凡事都是有个因果报应的,有意思的是:报应来得竟是这么的及时。
2019年8月13日
一些带孩子的家长一进电梯就说:“宝贝,快来按”。赶紧让孩子去按自己楼层的命令键。按罢,孩子高兴,家长得意。可也有得意不起来的时候,今天就是个特例。
电梯从一楼上行,门马上就要关了,小男孩还在楼道里四处张望,爷爷使劲地一把将孙子拽了进来,顺手按了所到楼层的命令键。爷爷今天可是犯了一个大错,往常按键都是非孙子不可。孙子不依不饶,大哭大闹起来,又是拍得门咣咣响,又是跺得地板咚咚声。爷爷轻拍他的头,他仰头大叫;爷爷拉他起来,他越发的往地上蹲;好说歹说都不行,就是不停地闹,满电梯的人都不安。无奈,爷爷只好长按了那个键,将命令退出,孙子重新按了命令键,终于得到了满足,不闹了。
今天的事,是孙子的不是,还是爷爷的不是?是孩子父母的不是,还是孩子家庭的不是?是孩子今天的不是,还是大人先前教育方式的不是?我一片茫然。
2019年8月16日
电梯里人不多,依偎在爷爷腿旁的小孙女高兴得不得了,突然跳起舞来,她有节奏地跺着电梯的地板。爷爷摸着孙女的头,亲切的说:“媛媛,电梯里不能跳舞的,会把电梯跳得坠下去的”。小女孩立刻停下来了。她瞪着大眼睛,仰头望着爷爷,重复了爷爷的话:“电梯里不能跳舞”。接着又说:“我回家可以跳舞”。爷爷也重复了孙女的话:“对,媛媛,回家可以跳舞”。
女孩三岁样子,小小年纪的她就能听懂一些事理。
小女的行乖,来自于她的心巧。
《三字经》里说:教之道,贵以专。
2019年8月20日
一楼,有人搬家一直占用着右边的电梯,一群人等着上楼。电梯的门是用一个遮挡物将自动关门的信号屏蔽着的。电梯已经是㩙得满满的了,主人还想把一个长沙发往最后的一点空间里㩙,实在是放不下,主人只好把沙发退了出来。一男子等不及,进去占住了那个余下的空间,主人并没有打算让电梯急于往上运行,而是将一把椅子再往里㩙,那男子烦了,阻止了主人,两人吵起来了。他两就这么吵着,旁边的人看着他们干着急。
左边的电梯门开了,里面是空的,大家都进来了,他两还在吵着。
我想起了好多年前马路上常见的一副标语:宁停三分,不抢一秒。
2019年8月22日
我正等电梯下楼,忽然从楼道那边抬过来一副担架,一个垂危的病人,在急救人员的护理下,十万火急地等下楼。下楼的电梯来了,里面却是满满的人。不知道是谁带了个头,从电梯里退了出来,随后,其他人也都赶紧退了出来,有的还帮忙遮挡着门,有的帮忙接过吊瓶。很快,电梯下行了。楼道里,人们并没有急着下楼,而是不约而同地对病人投向了关切的目光。
他日无缘无故地相争,今日有情有义地相让。人,性本善还是性本恶,我道不明。但我相信:人是向善的。
(首发江山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