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宁静•正】小白(散文)
题记:
几欲提笔,又几次搁置。给小白开笔,一直是我的念想。对小白,我总有一种良心的不安,只有用心去记录,方能慰我有愧的心情。
一
一个夕阳西下的夏天。一抹红色的云絮在西落的太阳中间袅娜飘散,好似一个红玉盘披戴着一条红色的丝绸,温润、神圣、诗意。又几缕夏风敷面,在惬意赏阅夏之落日的瞬间,顿然有了凉爽入怀的酣畅淋漓。
可,就在夏风送爽的时刻,一个回眸,一个惊然的回眸,使我突然有了心灵震撼。是我想起小白,是它那回首一眸,牵了我的心,震了我的魂,揉碎了我的柔肠和怜悯。
有点哀怨?不会,它是我家的老四,地位高于我,还是有着优越感的。有点留恋?应该是,谁叫它是我的最爱,又何况它与我都是家庭的底层,我们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好朋友、好搭档、铁哥们儿呢!那是不是还有着不甘心啊?这也对。它虽说与我一样是家里的最底层,但我家的氛围,还是温馨的、有着幸福感的。估计还有我不知道的内容和心意的表达。
记忆里,那回眸在缠眷中含着晶莹的泪花,似落非落;白眼珠里有了红色的浸染,好似有着满满的不舍,在眼眶内盘旋、周匝、等待。那回眸的眼神是忧郁和不舍的,好像它有预感,它将永远不再回来。回眸中有着忐忑,有着意犹未尽,有着一往情深。
眉头上有几根长长的毛发,是白色眉毛。回眸时,在夏风的吹拂下,惬意地摇曳着,好似老寿星的眉毛一样,有点自负得炫耀的味道。而且颇有高贵般地舞动着,好像在说:我是有寿星资格的小白,我是颇有资历的寿星小白。
它徘徊着,往前跨一步,就一扭头,再往回走走,看无人注意它,继续往前,又扭头,再回头跨几步……几次三番,三番几次,直到我注意到它,看到那惊鸿一瞥,颤动一眸。它才不再回眸。就在我一转神,再次看它,想细品它那回首一眸时,它,我的小白,却消失在了人海里,只留回眸的惊魂一刻的回味。是那惊魂一刻的回味,带我入戏,带我重温曾经的嘻戏、烦恼和徜徉的温情时刻。
小白的回眸,不由得令我想起了一首歌——《白狐》的歌词:“我是一只修行千年的狐,千年修行千年孤独……”
听着歌词,我突然明白:我的小白就是丢失千年的白狐,还有它最勾魂的,最后的回首一眸,不就是表示着它无限的孤独和对我无限的留恋。
二
想起与小白初见。那是一个春暖花开的日子。我带着孩子和老婆到陈寨花卉市场转转,想一览花海之波澜,一嗅香雾之缭绕。
孩子们一入花卉市场,就好似鸟儿入林、鱼儿入海一般,唱着歌,跳着舞,撒着欢,逗着乐,早已不知道踪影。慌得夫人飞也似地,随他们而去。
“哎,在家中,我总是孤立的。他们好似‘瓜儿离不开秧,秧儿离不开瓜’一般,关系纯铁一块,而我总是‘被亲情遗忘的角落’,无奈且无条件地享受这种待遇”。我在暗想:“这样,也好,我反倒可以独自享受一下花之舞,蕊之香的美事”。
好漂亮!栀子花开着粉红的花蕊,在嫩嫩中娇媚着。君子兰花白白的,似是仙女样纯洁,有点傲,但贵气逼人;一品红,肥厚的枝叶处长出几个花瓣,红得似火,艳若红霞……
我徜徉在花海里,诗意浮于脑际,不禁自我陶醉地吟哦了起来:“绿叶浅处花婀娜,蕊香深来品嗟呃。不止天堂鸟飞舞,我似醉梦人天阁”。
“爸爸,爸爸!你又吟啥诗嘞!”女儿急急跑来说道,“你去看看吧!西边有个卖狗的,我看上了一只白色小京巴。你跟我去买了吧!”
“中,好!”我急快地应承着说,“俺闺女要的,我必须买!”
“好爸爸,你真好。”女儿一手伸出大拇指,一手拉着我的胳膊,急急地说,“走了,走了”。随后,女儿银玲般的笑声,从喧闹的花市里飞到我的耳朵。
不一会儿,就看到夫人和儿子正在抚弄着一只小小的白狗。而且,笑声淹没了狗吠,指点热闹了赞美。
“好呀,好呀!我家也有宠物了。”女儿兴奋地喊叫着,好似中了彩票一般,我们也都高兴地说笑着。更有女儿,直接冠名我家京巴昵称为“小白”。
“老板,小白多少钱?”我问道。
“哈哈,不贵。这是纯正小京巴,体小、毛正、温顺、泼皮好养。”老板说道着,“本应500元,现在卖给你们300元吧!主要看你女儿喜欢小京巴,看你们一家又是爱狗人士。”
不等老板说完,我价都没还,直接抽出三张红色百元大钞,递到老板手中。
“成交,结账!”我大声喊着。
有人该问了:“你买京巴,你真的爱狗吗?”
每次,我都会直接回答:“非也,非也!我是想喜欢,而没时间和精力啊!”
其实,情况也确实如此。
“女儿小升初了,你也不问问。”夫人不无抱怨,却嗔怪着说,“你除了天天为挣钱操心。其它,你都操啥心了。家,家不问;孩子,孩子不问。都放在我一个人身上担着!”
所以,这次花卉市场一家出游,我特别珍惜。夫人的要求,尽量满足,女儿的要求,必须满足。不管它们合理不合理。
可惜之至。女儿对小白的热爱,竟是“三分钟热度”。小白自进我家门不久,女儿就弃之不顾了。最后连着夫人和儿子也对小白兴趣大减。以至于小白与我反而成为了好朋友、铁哥们。
三
毛绒绒、呆愣愣、又不失憨态可掬;仄歪歪、羞萌萌、又不丟聪颖本性。随着宠物小白在我家地位的逐渐降低,而我,反而从厌烦小白,到喜欢小白、逗弄小白,最后对小白,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没它,我啥事都办不成了。而事实也确实如此。
小白来到的十年间,有好多次它都成了我的福星。有一次,天特别昏暗,我的心情也特别阴郁。就在医院给我下诊断的当儿,外表看似坚强的我,其实心里已是纸糊的楼阁--难经风雨。
“家属,你们过来,我给你们说一下。”一位穿着白大褂,戴着深度眼镜的大夫在喊我夫人,并对我说:“病人先回屋休息吧!”
“哎!这不是秃子头上爬虱子——明白着的事儿么,意思很明白,我的病不轻啊!不然,咋不给我说病情呢?我知道,这是医院里的常规。”我在思考着,“管它呢,活好当下。有时,阿Q一下,也是好事。”
夫人归来,劝我不要担心。
“病,很快就会好起来的。”夫人平静地说,“该吃吃,该喝喝。”
“呵呵!没事。我是学医的。就像战场上的战士一样,久经沙场,对生死已是很淡然,这次绝对是小事一桩。”我反倒安慰起夫人了,好似自己是大无畏的英雄战士一样。“我是钢铁一块,还能害怕这些小病小灾。你们不用担心我!”
在医院住了一段时间,我也就出院了。看着忧心忡忡的夫人,我却没事人一样,反倒使我想念起了我的小白。它摇动着短粗的白尾巴,晃动着白头颅。那胖嘟嘟的狗身子,时有蠕动,时有癫狂。总体来说,它见我回来,总是用它自己认为最好的方式,自认为最高的规格,欢迎我的回归。绕我转三圈,舔舔我的鞋面,蹦一下,用前爪碰碰我的衣裤,用狗齿轻咬我的裤脚。是依侬样地亲近,是乳胶似漆样的缠绵。
正是小白的这些亲密的动作,使我有了战胜病魔的决心和信心。在大病面前,不是学不学医的事。更不是心有多强大、就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的事。事实在那儿,没有谁不害怕的,当然也包括我。貌似坚强,我整日活在忐忑中。一般人都知道最后的结局,更何况是我?一个医学专业出身的人。我顿时有了落寞孤独、绝望的紧迫感。
每当最无助时,总有一个小精灵在陪伴我,它就是我的小白。忽闪着一汪柔情的双眼,好像在诉说着无限的担忧和关切,偶尔微蹙的双眉,因好像为了哄我开心,而愁眉不展、思谋良策。不经意的几声吠叫,是不是在为我鸣不平,并在发出无奈地叹息:“唉,好人不长寿,祸害活千年啊!”……
它,总是以各种不同的方式,表达着它的关切和问侯。绕床弄衣衫,影绰意盘桓。好也相依侬,坏亦思缠绵。
四
也许是小白的功劳;也许是机缘巧合。我阳气重生,又燃起生的希望。
可就在我如旭日东升一样,有了朝气,期待与我的小白继续“缘生九天,情绪海阔”之时,我的小白却要离我而去了。由于我要搬入新家,小白就暂时借居在我店里。依旧与我形影不离,与我休憩与共。但唯一的遗憾,是在我工作的时候,小白失去了自由,只能在阳台的方寸间,腾挪、跳跃、撒欢。它独舞天下,却无人欣赏;它徜徉漫步,却独领风骚。看到它的孤独,我于心不忍。有一天,我干脆把它领到楼下,解去捆绑它的绳锁,归还它自由。
小白欣欣然,抖动一下它那色如白雪样的体毛,犹如白狐一样,立个挺、点动几下白色的头颅,悠悠然的迈出几步。不知是它想要去更自由的天空,还是对我恋恋不舍,它回头望着我。就在我忙于工作时,有了“一眸惊魂百悔生,逡巡东西犹梦莹”,有了文章开头的一眸。
梦,连续的梦。在我的小白走失后的日子里。小白,经常若白狐一样瞬然来到我梦里,诉说离别的孤独愁绪。那一眸,拓印在我的脑中,充满依恋、缠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