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家园】一九四六(随笔)
端着一片马葫芦盖子,痴痴发傻。令发傻痴痴的非其锈黄的柔和、边角的圆润、质地的耐久、面相的干净、姿态的不缺胳膊不少腿儿,乃为标之一九四六的特醒目。久久的端之愈五味杂陈;久久的端之愈不寒而栗;久久的端之愈寻着条地缝儿。一九四六乃制造日期是也。震撼,出厂距二战结束虽晚一年,可距俺为其呆傻站立之时,竟已六十八年走过。不必评功摆好,这片窨井盖子已为这块地界服务了大半个世纪。若愿再立新功,再盖上它一点五个世纪仍绰绰有余。可谓,“人尽其才物尽其用”到家了。于此,见上世纪五、六十年代造的桥涵、造的红绿灯、邮信筒、电话亭、候车廊,稀松平常。特别是十八、十九世纪造的房子更是多了去了,可一九四六造的马葫芦盖子则首见。唏嘘着,其价其值虽不及咱家官汝定钧的一小粒碎渣儿,然其献其功均远远地、远远地超过之,不可同日而语的超过之。官汝定钧只添头,马葫芦盖子是情人。再官汝定均所经历的云水怒,马葫芦盖子同样经历过。马葫芦盖子所经历的风雷激,官汝定钧却未必经历过。至少,眼前还没有经历。端之,虽“秋风秋雨愁煞人”,也只能是薄薄地唏嘘个浮皮潦草而已。千言万语愁倾诉……
或缘自家年复一年的、层出不穷的,闻见狗咬人所扰。推陈出新习以为常的人咬狗所扰,深疑起“人咬狗才是新闻”一说的是否成立。噫吁嚱,还就真的给俺遇见了。“不是小好而是大好”。从此,俺再也不用去怀疑“人咬狗”的真真假假了。满世界里,中五个亿的常有;满世界里,一九四六马葫芦盖子的第二未必再有。明摆着,俺撞见了多少刀笔日思夜想,乃至不惜去杜撰的“人咬狗”新闻。之于七十年来,风吹日晒碾碾压压后的完好如初,可以不做惊世新闻。尽管它,立下了多少免除头破血流一命呜呼的功劳、免除了多少四仰八叉支离破碎的功绩。(干啥吆喝啥,何须逆行来招摇)但大半个世纪里,竟没有人惦记着将其砸个零碎或整个儿背走,换个酒喝、换顿饭吃,很值得去掰扯掰扯。噫吁嚱,活到古稀的人能有几个、活到古稀且不靠这个片儿、那个丸儿,维持残端的又能有几个?眼前的马葫芦盖子却仍然健硕,不好好地去掰扯掰扯能对得起上帝嘛。以点代面、以偏概全就断言有贼无贼,那是武断、是一厢情愿的武断。尽管,俺有两年的大敞四开就出门,未失窃一次来支持;尽管,又获得了这片马葫芦盖子的无情佐证;尽管,小时俺也有睡觉不用关门的经历。退一万步讲,作为典型来教育上下都好好地去学习学习、号召上下都好好地去看齐看齐,开个现场会还是很有必要的。借以,好好地去反省反省,一个是用了大半个世纪还在用、一个是大半个世纪里不知用了多少个的“人咬狗”因何造成?痛啊,凡靠挣辛苦钱来养家糊口的都会剜心般的痛啊。这标新立异的五十来年间,咱耗费在马葫芦盖子丢了装、装了丢,碎了换、换了碎上的冤枉钱、打水漂钱;耗费在给马葫芦盖子上锁上保险、水泥竹子轮番上阵的工夫钱、血汗钱,天文一般吧。天文一般,换来的还不仍是个“涛声”依旧。仅此,还不该去好好地反醒自责一回、痛哭流涕一回,负荆自贬一回吗?为埋妈那位的横空出世也该罪己一回呀。
毋置疑,眼前的马葫芦盖子、马路牙子是具备时而换新财力的,却不换。因何?因情势、因拿日子当日子过,因新的一样无需换;毋质疑,眼后的马葫芦盖子、马路牙子是不具备动辄就换财力的,却三遍四遍的换。因何?因情势、因拿日子不当日子过,因天才知道图的是个啥。还有,修不好的上下水、修不完的大小道、开肠破肚的无休无止,图的又是啥?“秋风秋雨愁煞人”,真堵心那。倘咱一片片的马葫芦盖子也能无惊无险兢兢业业的用上它大半个世纪,便小半个世纪也极好,哪得省下来多少的奶水钱、车脚钱、救命钱,用在可怜兮兮的宝宝们身上啊,哪里还要小妈妈们下跪来求助菩萨呢。噫吁嚱,“人咬狗”的感觉又来了。在一个笃信“吃不穷穿不穷,算计不到就受穷”的地界,何以该算计时却总不去算计;在一个饱饭还没吃上几顿的地界,何以成为一个花钱不眨眼地界;在一个“一分钱掰八瓣花”统领着的地界,何以出落成“崽卖爷田不心痛”的地界。不要再何以了,再何以普利策也是梦想。霞光透过枝叶洒在锈黄的马葫芦盖子上,闪着明亮的金色。白玉兰的香在飘散着吧,俺的鼻子只是配当也闻不出个香臭。开路吧,得赶回去做手擀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