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文杰很清楚自己的处境，党的纪律检查委员会已经把他的问题列为重点调查，使他时时都感到一种威胁。他恨黄泰在提职问题上坚持己见，使他没有能够登上公安局长的宝座；更恨皇甫煜才干超人，并揭发了他包庇罪犯林薇娜的犯罪行为。他之所以仍然保住了公安局副局长的职位，是由于市委副书记林超的干预。林超曾明确地对他说：“要想顺利地担任公安局长一职，必须漂亮地侦破几起案件，方能使众人折服。”今天，他以嘲讽的口吻谈到了指控他是林薇娜帮凶的事，立即遭到了皇甫煜和黄泰的反击，更使他感到自己的地位正在摇摇欲坠。他决心在张兰香凶杀案的侦破中露一手，挽回败局。
　　 “局长，”耿文杰对黄泰说道，“有道是，‘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叫门。’侦破‘贼鸽’案件的过程中，公安局内部发生泄密事件，皇甫煜处长始终认为我是当然的制造者，并向党的纪律检查委员会进行了揭发。可叹林薇娜精神失常，不能为我拿出反证。我郑重声明，如果皇甫煜处长在拿不出任何证据的情况下，仍然坚持自己的意见，我将以诬陷罪提出反诉。”
　　 “好吧，”皇甫煜站了起来，“既然耿副局长有如此的魄力，我将奉陪到底。局长，关于张兰香凶杀案的案情汇报已经完毕，我可以离开这里了吗？”
　　 黄泰点点头，说：“你可以走了。”
　　 于是，皇甫煜转身离开了黄泰的办公室。在皇甫煜看来，此刻光阴值千金，他没有时间去同耿文杰纠缠。当前，他的紧要任务是迅速找到张兰菱，并查明她的突然失踪，是否与张兰香凶杀案有密切联系？然而，他却忽略了另外一个重要的情况，那就是耿文杰也开始准备在暗中下手了。
　　
　　 五
　　 整整一天过去了，案情没有新的突破。此时，皇甫煜站在阳台上，望着万家灯火的城市，心中不免有些焦急。据可靠的情报分析，张兰菱依然在这座城市里，可是她究竟被关在哪一个秘密的房间里呢？罪犯究竟是一个流氓成性的恶棍，还是一个险恶的阴谋分子呢？这时，皇甫煜的身后传来了王蕾的声音，他的思路被打断了。
　　 “处长，”王蕾说道，“有重要情况向你报告。”
　　 “说吧。”皇甫煜依然望着远处的楼房，没有回头。
　　 王蕾站在皇甫煜身边说：“傍晚，接到负责监守汪才住宅的人员打来的电话，发现有人在楼房附近活动，要求增派人员。”
　　 皇甫煜平静地说：“这个情况我知道了。”
　　 “刚才又接到电话，说增派的人员到这时候还没有去，请求——”
　　 “请求我立即派人，是不是？”
　　 “处长，”王蕾有些沉不住气了，“据我分析，在汪才住宅附近出现形迹可疑的人，很可能与案件有某种关系，我们应该立即将楼房内外严密地监视起来，并拍摄下可疑分子的照片。”
　　 “你的建议很有道理。”皇甫煜说道，“不过，那样一来，可疑分子也许会嗅到气味儿，从此销声匿迹了。可疑分子在汪才住宅附近出现，只能有两种可能。一是企图与汪才邂逅，谈一笔‘生意’；二是探明住宅虚实，企图进入住宅。假如是前一种可能，他会失望而去，另寻机会；假如是后一种可能，他会选择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才敢潜入住宅。所以，此刻增派人员完全是多余的，而且，我们的侦查人员急需提高素质。让那位同志在夜间独身守在凶杀现场，也是一次很好的锻炼。”
　　 王蕾不由得笑了，说：“既然如此，那就让他单独多待上一会儿吧！”
　　 皇甫煜看了看手表，说：“冯玉山要坐夜车去省城，我因有公事，不能去送他了。你辛苦一趟，开车替我把他送到火车站吧。”
　　 “好！”王蕾点头说道，“处长，今后再有去省厅学习的机会，可别忘了我呀！”
　　 皇甫煜说：“只要有机会，大家都要轮流去深造。在冯玉山学习期间，他的侦查小组暂时由你负责。”
　　 “我？”
　　 “这是命令。”
　　 “是！”
　　 “你赶紧去送他吧。”皇甫煜说道，“告诉他，一定要取得优异成绩，这是同志们对他的期望。”
　　 “我一定把你的嘱咐转达给他。”
　　 皇甫煜微笑地点了点头，望着王蕾的身影在阳台门口消失后，也慢慢地离开了阳台。他回到自己的办公室，从抽屉里拿出手枪，检查了一下枪机，便将手枪挂在后腰上，然后走了出去。
　　 明亮的月光照在寂静的街道上，在便道上乘凉的人们，陆续地回屋睡觉去了。皇甫煜步行来到三星路，谨慎地加快脚步，很快就到了那幢漂亮的小楼房前。他轻轻地推开院门，走了进去，然后反手把院门锁上了。楼下客厅的窗口闪着昏暗的灯光，有个人影在窗口晃了一下，接着就听见门的响动声。
　　 “谁？”黑暗中有人问道。
　　 皇甫煜知道那是监守现场的值勤人员，便说道：“我是皇甫煜，有什么情况吗？”
　　 值勤人员立即迎上来，喜出望外地说：“报告处长，一切正常。只是傍晚的时候……”
　　 “进屋谈吧。”
　　 “是！”
　　 皇甫煜和那位年轻的刑警走进客厅，问道：“汪才来过吗？”
　　 “没有。”
　　 皇甫煜坐在沙发上看了一下表，又问道：“今天有人进过这个院子吗？”
　　 “没有。”
　　 皇甫煜指着值勤人员身旁的地灯说：“把灯关掉。”
　　 地灯熄灭了，月光立刻从窗外射了进来。几分钟后，年轻的刑警已经习惯了黑暗。在朦胧的光线中，他看见了皇甫煜那刚毅的脸庞上，闪亮着一双炯炯发光的眼睛。
　　 “说吧，”皇甫煜背靠着沙发看着年轻的刑警，“傍晚的时候，你是怎样发现形迹可疑分子的？”
　　 年轻的值勤人员坐在皇甫煜旁边，说：“当时，我刚刚吃过晚饭，想到院子里散散步，忽然听见院门有响动，便闪在窗帘后面观察。院门慢慢地被推开一道缝，有一个人探进脑袋东张西望。可是，那个人没有进来，又把院门轻轻地关上了。我感到很奇怪，想追出去，又怕暴露自己，便一直守在窗口。约莫过了一刻多钟，院门又被推开了，同时响起了门铃。我没有应声，只是藏在窗帘后监视着院门口。可是等了好长时间，也没有人进来。于是我悄悄地走出房间，到了院门口。让人纳闷的是，门口竟连个人影也没有。我及时把这个情况向处里作了报告，希望增派监视人员。我怕万一出现什么问题，我一个人应付不了。”
　　 “你看清那个人的脸了吗？”
　　 “那人脸色微黑，一双眼睛贼乎乎的，是个高个头。不过，第二次推门的时候，没有看见人。”
　　 皇甫煜的眼前，浮现出消夏舞会上看到的那个男人，莫非是他？这时，年轻的刑警止不住打了一个呵欠，又用手抹了一下因打呵欠而溢出的眼泪。
　　 “你睡一会儿吧。”皇甫煜说道。
　　 “不，”青年刑警不好意思地笑了，“我在值勤岗位上，怎么能睡觉呢？”
　　 皇甫煜说：“夜间值班，本应该派两个人，由于人手不够，委屈了你。今天夜里，我和你一起值班，你先睡吧。发现情况，我会叫醒你的。”
　　 “处长，你比我更累，还是你先睡吧！”
　　 “我现在不困。”皇甫煜说道，“记住，该抓紧休息的时候，一定要休息好，这样才能保证有充沛的精力。你睡觉不打呼噜吧？”
　　 “连梦话也不说呢！”
　　 “好，”皇甫煜站了起来，“那就赶紧睡吧！”
　　 青年刑警顺从地躺在长沙发上，不一会儿就静静地睡着了。皇甫煜轻轻地踱到窗前，久久地凝视着窗外。
　　 皓洁的月亮挂在中天，把如洗的光波倾泻下来，照亮了幽静的小院。花池里的蔷薇，含着晶莹的露珠悄悄地开放着。庭院依旧，而女主人却含恨地离开了这个世界。那些曾被她爱抚过的花朵，倘若有情，也会悲伤。明晃晃的月亮仿佛知道了蔷薇的心事，难过地躲进了从天边飘来的一片云朵里，幽静的小院霎时昏暗下来。那片云朵好象不愿在月前逗留，又飘然而去了。当小院重新又明亮起来的时候，院墙下出现了一个幽灵般的人影。
　　 皇甫煜站在窗前一动不动，宛如一尊雕像，然而那一双炯炯发光的眼睛，却象枭鹰凝眸猎物似的，紧盯着渐渐向楼房靠近的那个“幽灵”。青年刑警依然在熟睡着，好象正做着甜蜜的梦，嘴角上挂着微笑。皇甫煜没有叫醒他，担心那样会使他发出什么响声。
　　 那个“幽灵”蹑手蹑脚地走进了楼房，脚步轻得象一只猫，他来到客厅门口，轻轻地推开了门，一眼就看见睡在双人沙发上的青年刑警。他十分沉着地看了几分钟，直到确定青年刑警仍在熟睡中，才把房门关上，沿着漆黑的楼梯，上楼去了。
　　 皇甫煜从暗处闪出身子，轻轻地拉开了门，凭着他惊人的听觉，断定那个不速之客已经到了楼上，于是潜出客厅，拿出夜行人的本领，神不知鬼不觉地也来到了楼上。
　　 卧室的房门虚掩着，皇甫煜轻轻地将门推开一道缝，银灰色的月光照临着死寂的房间。墙壁上悬挂的镜框里，镶着死者张兰香的大幅照片。照片映在月光下，照得张兰香的脸色是那样的苍白。那一双忧愁哀怨的眼睛，默默地注视着房间的一个角落，仿佛那里隐藏着什么秘密。忽然，皇甫煜发现在房间的黑暗处，有两盏绿色的光点在闪闪发亮，他立时断定，那是一只猫在向他窥伺。
　　 皇甫煜侧身闪进房间，正待隔着玻璃门向卧室里探望时，他的身后突然发出一声恐怖的怪叫，那撕心裂肺的声音，就好象来自地狱深处，使整个房间都在颤动。
　　 猛然间，玻璃房门“砰”地一声打开了，从里间屋里窜出一个魔鬼似的人物。他蓬松着头发，畸形的面孔闪着绿光。皇甫煜一怔，见那怪物张牙舞爪地向他扑来，急忙把身体向旁一闪，顺势击出一掌。这一掌，正打在那怪物的背上，只见那家伙“噗”地一声倒在地上，却就势一滚，窜出了房间。皇甫煜不敢怠慢，一个箭步追上去，飞起一脚踢中怪物的腰部。那家伙踉踉跄跄地抱住楼梯栏杆，反身同皇甫煜厮拼起来。
　　 青年刑警在睡梦中被一声惨叫惊醒，爬起来一看，屋里不见了皇甫煜，正在纳闷时，猛地听见楼上传来一片响声，不由得吃了一惊。他忙掏出手枪，冲出了客厅。他刚奔到屋外，却从昏暗中看见从楼上滚下来一团东西，于是收住了脚步。只见那滚下来的黑色物体，“唿”地站了起来，他伸手就要去抓，却被那一张冒着绿光的鬼脸吓得向后倒退了几步。就在这一霎那间，那个鬼怪似的人物夺门而去，跳到了院子里。青年刑警不假思索，顺手就打了一枪。尖脆的枪声，撕破了平静的夜幕。这时候，皇甫煜已经从楼上跳了下来，紧紧地追出门外。
　　 此刻，那个家伙已经跑到院墙下，只见他把手一扬，一道寒光直逼皇甫煜而来。皇甫煜知道那是打来的暗器，疾身一躲，飞刀擦着他的身子而过，接着就听见身后传来一声低低的呻吟。顿时，皇甫煜两眼简直要喷出火来，就在那个家伙飞身上墙的一瞬间，皇甫煜抬手一枪，那个家伙便沉重地摔出了墙外。皇甫煜疾速地冲到院墙跟前，也纵身翻过墙头，只见那家伙东倒西歪地向停在不远处的一辆黑色轿车跑去。皇甫煜抬腿就追，眼看就要追上的时候，那辆黑色轿车却发疯似地冲过来。只听一声惨叫，汽车从那个家伙身上飞过，并向皇甫煜疯狂地冲来。说时迟，那时快，皇甫煜闪电般地往旁一滚。在黑色轿车擦身而过的那时间，皇甫煜已经单膝跪地，并双手举枪，朝疾驶而去的汽车接连射击。那辆黑色轿车的玻璃虽然被击碎了，却没有射中司机，汽车一个急拐弯，便在十字路口处消失了。曾被枪声惊扰的街道，一时间又恢复了原来的寂静。皇甫煜急忙奔到那个家伙跟前，只见他满身血污，奄奄一息。那脸上的假面具，却依然在闪着绿色的磷光。皇甫煜一把扯下那个家伙的假面具，威严地问道：
　　 “快说！你是谁？”
　　 “我……”那个家伙有气无力地说道，“是一个……逃犯……”
　　 “开车撞你的是什么人？”
　　 “……死……神！”
　　 皇甫煜还想继续问下去，却见那家伙脑袋一歪，咽气了。皇甫煜站起来，忙又回到那个院子，只见青年刑警已经把飞刀从右胸拔出，双手紧按伤口，斜倚在一棵树干上。皇甫煜急忙撕开青年刑警的上衣，并用布片捂住流血的伤口。此刻，皇甫煜的心里在一阵阵的发疼。这时候，警笛声由远而近，一辆辆警车接踵而来，全副武装的刑警立即将出事地点封锁起来，并迅速地把受伤的青年刑警送往医院去进行抢救。
　　 “处长，”刑侦处副处长武志魁问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皇甫煜沉稳地说道：“志魁，你来得正好。有一辆黑色的‘丰田’牌轿车从这里跑掉了，车窗被击碎，车身有弹痕。除现场勘查人员留下外，其他刑警立即出动，务必找到那辆汽车。如果发现开车的逃犯，就逮捕他。”
　　 “是！”
　　 几分钟以后，刑侦处的警车开动了，它们闪着红色的警灯，向四面八方疾驶而去。
　　 皇甫煜点燃一支烟，重重地吸了几口，然后走进了那幢楼房。他特别嘱咐现场勘查人员，如果发现楼内有猫，就逮住。皇甫煜见一切就绪，便带上两名刑警，来到了二楼寝室。通往里间房的玻璃门大敞着，皇甫煜走了进去，见靠近梳妆台的地上有一个袖珍手电筒，便捏住两头把它拾了起来，交给了一名勘查员。显然，这个电筒是潜入房间的那个家伙丢下的，莫非他要在这块地方寻找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