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柳岸】迁坟(微小说) ——鬼故事之一
柳村。寒月如昼。
刘源珍因着白天太过劳累,晚上睡得特别香。
就在后半夜,她仿佛被什么东西惊醒。在一种似梦而又非梦的状态下,她睁开眼晴向大门那望去。门,竟然敞敞亮亮的大开着。阴冷的月光如雾般飘了进来。甚至,还依稀带有田野的腥味。
刘源珍着实唬了一跳。当然这只是感觉层面上的。实际上,她的身体竟是动也不能动弹一下。故此,她表现为更加惊恐。
突然,她瞧见一个人影出现在门口。逆光里,看不清其面貌,但却感觉这人熟悉。而且还熟悉得不得了。
啊!这不是自己的亲娘吗?
刘源珍就喊:“娘!娘!”
影子慢慢向她飘来,没有脚。
刘源珍眼见着亲娘过来,便放声大哭。她说:“娘!原来您没死呀。”
“谁说我死啦?我不活得好好的!”影子娘说。
“娘,我可想您啦!”刘源珍哭道。
影子娘平静地说道:“想我?想我怎么就不来看我。现在,你和你爹都有新房住。而我,我的房子却被泡在水里。这几天,我浑身疼,骨头都露出来,不信你瞧!”说完,她从身上扯下一根骨头,高高的挚在手中。
源珍哭道:“娘呀!您可不要吓唬女儿。”
影子娘蓦地变了腔调。她愤恨道:“你帮后娘弄房子,那么的全心,那么的周道。到了自己娘亲这,便是推三阻四的。你说,我要你这女儿作什?”
说完,她便抡起骨头向刘源珍扑打过来。
刘源珍吓得跳下床,拨腿就往门外跑。影子娘在她身后不紧不慢的跟着。这便加强了她的恐惧程度。她想冲出院子,跑到门那用手一推,门竟关得死死的,怎么也弄不开。便只好在院里圈着跑。她边跑边喊,喊救命。
终于,刘源珍还是被影子娘追上。影子娘使劲揪住她后衣领,拚命将人骨头往她背后插。刘源珍浑身感到沏骨的冰凉,整个人仿佛落入冰河里。
于是,她在哭喊中醒来。因为梦境太过真实,搞得她一晚上都不敢睡着。
翌日,刘源珍回了一趟家。她爹刘义松对她说:“怪得很,昨夜梦到你娘啦!她还用她的骨头捶打我的背。现在还隐隐的疼痛哩。”
刘源珍惊道:“她说她的房子淹水了,人都泡在水里是吗?”
刘义松恐慌道:“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刘源珍眼里便有了泪。哽咽道:“娘也来找过我的。”
二人只管唏嘘。于是就约好一起回乡下去看看。
“就明天吧。爹,我们明天就去。”刘源珍急迫道。
“好吧。明天就去。”刘义松应道。
第二天一早,父女俩就赶去了汉阳地界。他们准备从军山码头搭乘机帆船回常林。
到了码头的时候,看见那里的湖水比以往涨了不少。乘船的跳板往后加了好几段。湖面似乎广阔了许多。
刘义松搭话旁边那位等船的老者道:“今年这水涨得好很。”
老者笑道:“你们是从外面回来的吧?这天呀,邪乎的很。整整下了一个礼拜的暴雨。天都破了,湖水焉能不涨?”
刘义松就笑:“怪哉,汉口那边却是一滴雨水没见着。你说这老天!”
老者接话道:“见怪不怪。前些时,我去街上赶集。那雨泼似地就来了。我赶紧收了东西便跑,那雨就跟着屁股后面撵。咦,我刚跑过小桥,雨就没了。返身瞧那边,嗬,雨下得都瞅不见人影了。”
刘义松笑道:“这即所谓的牛背雨吧!”
老者道:“就是。你说这一脚路倘且如此,更不说从汉口到汉阳啦!”
说话间,过湖的机帆船就“嗒嗒嗒”开了过来。于是,刚才还谈得火热的人儿,立刻自顾自地往船上奔去。
刘家父女刚一进院子,刘老大爷就迎了出来。他惊喜道:“可知道回来!正准备托人去汉口找你们呢。”
“可是早的坟叫水给淹啦?”刘义松问。
刘老太爷闻言拿手点着他儿说道:“个鬼鸡巴日地,神了。你。”
这时,刘老太领着刘源珍的兄弟立雄也走了出来。她一眼瞅见刘源珍便哭了起来。哭道:“引弟呀!你可回来了。你亲娘的坟被水冲了,现在也不知躲在哪里?遭孽哟!”引弟是刘源珍的乳名。
刘源珍走过去安慰她。自己的眼泪却止不住的往下滴。
刘老太爷说:“前些时儿下雷暴雨,山上突然滑了坡。埋在上头的坟包子都不见啦!山脚处的全泡在水里了。昨天雨停,我和源雄就上山去找。上去一看,全傻眼了。山都变了样。早的坟根本就不知游到哪去了。你说急人不急人?”
刘义松道:“莫慌。先上去看看再说。”
于是,几个人便一齐上了坟山。
山上一片狼籍。坟包几乎无存。这里,陈年的烂棺材板随处可见。甚至有的地方还可瞧见白森森的人骨头。
刘义松指着山脚那片位置说道:“我记得是在那个地方。”
刘老太说:“就算在那。可知这点位子埋了七八个呢。你知哪个是你媳妇?可怜的早呀!”
源珍和源雄也哭着喊:“娘呀!我们来看您啦!听见就显显灵吧!”
刘老太听哭,若有所思。她对源雄说:“乖!你去那跪着喊。兴许你娘能听见。”
源雄闻言就过去“叭”地跪在泥地里磕头。刘源珍也要过去,被老太一把拽住。
刘老太便对着天上喊:“早呀!你亲生儿子给你磕头了。”
她的话音刚落,平地里兀自刮起一道怪风。而且愈来愈大。那股风绕着刘源雄一个劲的旋转,过了好一阵子才慢慢散去。
众人一起过去。刘义松拉起儿子,他想为他拂去身上的泥土。定晴一瞧,便怔住了。刚才,明明瞅着源雄把几个响头都实实磕在泥水地里。此刻,在他脸上却找不到一丝泥水的痕迹。于是惊诧。
刘老太却不以为然。她说:“时才那道风就是早呀!她能忍心见自己儿子脸上不干净?”
这句话又惹得两个小辈一阵痛哭。
几个人无功而返,回去后便坐在院里想辙。这时,二房的大媳妇王桂闻信跨进门来。她给刘老太出主意道:“干嘛不去找邻村的娄二婶子?记得引弟小时候挠猪草滑进塘里,人都要死啦,却不是她给救回的?”
王桂提到的娄二婶子,实际上就是个“马脚”。即所谓可以通灵的人。
“对。怎么就没想到她?”刘老太恍然大悟。她对王桂说:“老大媳妇儿,走,陪婶走一趟。”
王桂立刻答应。笑道:“这个自然。”
她们找到了娄二婶子,便对她提说此事。娄二婶子笑着推脱说:“新社会,谁还去做那?封建迷信的东西,捉住可是要坐班房的。”
王桂便求:“婶子帮这一回。你不说,我们不说,谁知道?何况我婶也不是不知好歹的人。”说完,朝刘老太一噜嘴。
刘老太得到信号,忙从衣兜里摸出贰元钱塞给娄二婶子。
“好吧,我就陪你们走一趟。”娄二婶子不情愿地说道。
一家人领着娄二婶子到了那地儿。
娄二婶子首先把行头装好,然后“咿咿呀呀”唱跳了一回。末了,她用瓷碗一只装满符水。左手托住那碗,右手捏一根木筷,脚下就慢慢的往前探,像扫雷。她移走一步半步,就把木筷往碗里一插,筷子立不起来就继续往前。终于,在凹地,那根筷子直直的树立在水碗中。
“就是这!”娄二婶子收了“法术”正色道。
刘老太爷就招人过来起坟。
棺木已朽。人成白骨。
还是刘老太有记性。她一眼便识得未朽之头发堆里的木梳。那正是自家的东西。
待验明了正身。娄二婶子拿了钱就闪了。
留下的人,哭哭闹闹地重又找地将李早再葬一遍。
当天夜里,刘源珍又做了一个梦,梦见亲娘默默地站在她的床头。她蓦地惊醒,恍惚间,她看见一个影子从窗口飘出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