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信大楼悬挂的那个巨大的吊钟，敲响了午夜之声。
　　 朝阳小区A栋一单元二楼的一间房子里，灯，还在亮着。
　　 张健挂掉电话，轻轻地将刘玲拥在怀里，自语般地说道：“是防汛指挥部打来的电话，今晚可能有汛情，我要立刻去堤坝上执勤，不能在家陪你了，可我很担心你。你不要太难过，都哭了好几天，不能再这么哭下去了。又是半夜了，太晚了，你一定要好好睡一觉，再这样下去，你的身体也就整垮了。坚强起来，我们还有以后，好吗？”
　　 刘玲一听，止住了哭，她抬起头看看十分憔悴的张健，拿过纸巾为他擦去脸上的泪痕：“我知道了，你放心地去执行任务吧。你也要一样，注意安全。你出门帮我把灯都关掉，我再坐一会就去睡觉。”
　　 张健点点头，穿好制服，看看强着微笑的刘玲，心里伤叹了一声，关了灯，步履沉重地走了出去。
　　 随着关门声，坐在黑暗里的刘玲，再也抑制不住地哭出了声，声响很大，愈哭愈悲痛，已经伤心欲绝。
　　 突然，正处于无法自拔的刘玲听到喊妈妈的声音，心头不由一震，赶忙擦了一把眼泪，顺声音望去，是强强，她看见了黑暗中的强强，没有看错，强强正站在角落里看着自己。
　　 “强强，是你吗，我的孩子？是我的孩子强强吗？”刘玲抖动着嘴唇，揉了揉眼睛，连声问道。
　　 “妈妈，是我，我是强强呀。”强强向刘玲招着手，含着笑。
　　 “强强！我的强强！”刘玲惊喜地哭叫着，跪在地上，向强强急促地移动了过去，她想抱住强强，强强先是不由自主地向后一躲闪，打了个趔趄，随即站稳了脚，靠近了刘玲。
　　 “妈妈，听到妈妈每天都在哭，强强好难受，就请假回来看妈妈了。妈妈……”强强说着也哭了起来。
　　 “强强，我的孩子！”刘玲一把拉过强强拥在怀中，她发觉强强的身体冰凉冰凉的，心里很惊异：“强强，孩子你怎么了？”
　　 “妈妈，那天在我医院睡着以后，就被另外一个幼儿园的老师把我叫起来接过去了。这几天，我在上课时总听见妈妈在哭着叫我，可我看不到妈妈，我也天天哭。老师怕我哭坏了，就准许我来看看妈妈，让我来安慰一下妈妈，还得回去上课。”
　　 “不！不！不！”刘玲把强强抱得很紧很紧，“我不能再让我的孩子离开我！”
　　 强强伸出小手给刘玲擦擦泪水，哭着说道：“妈妈不要哭了好吗？妈妈一哭，强强的心就很疼。妈妈，爸爸说得对，只要放在心上，永远都在一起。”
　　 “强强，妈妈不能没有你啊！没有强强，谁还能去经常去陪楼下的李奶奶说话呀？没有强强，张爷爷他们该多孤单啊？强强，如果是妈妈哪些地方做错了，不要怪妈妈。强强，回来陪伴妈妈吧，妈妈不能没有强强呀……”
　　 “妈妈，以后，妈妈像平常一样去和李奶奶，张爷爷她们说说话，好吗？有妈妈去看望她们，强强就放心了。”强强轻轻地摸着刘玲的脸，继续说道：“妈妈，妈妈该去幼儿园给我的小伙伴们上课了，他们都想妈妈了，因为妈妈是最优秀的老师，最可爱的老师。妈妈不是说过，他们都像强强一样是妈妈的好孩子吗？妈妈，答应强强，明天就去幼儿园看看您的好孩子们吧，好吗，妈妈？”
　　 “强强，我的好孩子啊……”听着强强的劝慰，刘玲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是抽动着肩膀痛哭。
　　 强强托起刘玲的脸看着，眼里满是泪珠：“妈妈，强强的妈妈是最好的妈妈，强强是妈妈的孩子，心里很骄傲。妈妈，像爸爸说的坚强起来，好吗，妈妈？要不，我也不放心妈妈。妈妈，我不想看着妈妈总哭啊，可是，我真笨，又劝不了妈妈不哭，妈妈，妈妈……”说着，强强哇哇地大哭起来。
　　 “孩子，不哭，我的好孩子。强强不哭，都是妈妈不好。妈妈不坚强，让强强难过了。”刘玲长长地吸了一口气，安定了一下心情，给强强擦去眼泪，“强强说得对，还有很多像强强一样的好孩子，需要妈妈去给他们上课。强强，不要哭了，妈妈答应你，以后也都不会哭了，妈妈一定要让强强安心。”
　　 看到刘玲不哭了，脸上换上了笑容，强强含着泪笑了：“妈妈，嗯，妈妈……”
　　 “强强，你是想要和妈妈说什么吗？”
　　 “嗯，妈妈还记得在医院，我有话要对妈妈说，可我就是太累太困了，妈妈让我不要再说，我就没说，结果就睡着了。”
　　 “乖孩子，那现在说给妈妈听吧。”
　　 “妈妈，过去，强强是那么调皮，强强是那么不听话，总是惹妈妈生气，让妈妈一点都不能省心，妈妈，强强知道是自己错了。我想说的那句话就是，妈妈，妈妈原谅强强好吗？”
　　 刘玲的心，好痛好痛，她更紧地抱住强强，放声地痛哭起来。
　　 强强哽咽着揉揉刘玲的肩膀，小声说道：“妈妈不是答应强强不哭了吗？”
　　 “嗯，强强，妈妈在强强面前这是最后一次哭，放心，妈妈说到做到。”刘玲将哭声咽进了肚子里，平静地说道。
　　 强强一听，开心地笑起来：“妈妈，妈妈真是强强最好妈妈。”说着，强强从刘玲的怀里脱出来，一边说一边拍着小手：“太好了，太好了，这下我放心了，妈妈坚强起来了，我的妈妈坚强起来了。”
　　 刘玲看着强强那样的开心，脸上也跟着快乐起来，可心里却似刀割，生疼。
　　 强强蹦蹦跳跳了一会，脸色忽然变得有些暗淡。
　　 “怎么了，强强？”刘玲压抑着伤悲，问强强。
　　 “妈妈，我和老师说好了，妈妈不再哭了，我就得回去上课了。妈妈，我听妈妈的话，要做个听话的孩子。妈妈，我不想离开妈妈，可这不行啊，答应的就要做到。我得走了，妈妈。”
　　 “不要走，强强不要走，留下来陪在妈妈身边，好吗？”
　　 强强推开刘玲的手，像被谁强力拽着，极不情愿地向后退去，他快速地喊：“妈妈，我也不想离开妈妈呀，可是，我答应了老师的。妈妈，我最好的妈妈。妈妈，我爱您！妈妈，再见……”
　　 “强强。妈妈的好孩子。强强……”
　　 强强没再说话，只是向刘玲拼命地挥着手，身影一点一点的缩小着，直到没了踪影。
　　 不见了强强，刘玲用力地捶打着雪白的墙壁，疯狂喊叫着：“强强，我的孩子，你不要走啊，强强……”
　　
　　
　　 （2020年7月22日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