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八一】时蔬之趣——冬瓜(散文)
昨日打理菜园,见豆荚藤下三两株冬瓜。大叶葱绿,茎粗而直,藤须直立,须尖卷曲,大有借势而盛之态。于是借畦菜之际,特在其上搭一瓜架,以期开花结果。
冬瓜,旧时亦称白瓜、白冬瓜、地芝、水芝等。西汉刘向所著《别录》曰:“白瓜子生嵩高平泽,冬瓜仁也。八月采之。”
《中国植物志》记述:冬瓜遍生于中土,一年生攀援草本。茎长大粗壮而略呈方形,密被黄褐色刺毛,卷须分枝。单叶互生;具长柄,叶片阔,卵形或近于肾形,边缘锯齿,两面被粗毛,叶脉网状。花单性,雌雄同株,单生于叶腋……果皮淡绿色,表面具层白色蜡质粉末,果肉白色肥厚:果梗圆柱形,具纵槽,种子多数,白色或黄白色;卵形或长卵形。
冬瓜与南瓜同属八瓜之一,易种易收。曾记儿时故乡农村,菜园地里,残垣墙头,多种瓜果,或单植,或与豆荚混种,均能成势。
春分前后,几场春雨,寻菜园或土角空地,松泥成窝,丢下几粒黄白的种子,不几日,便见两片嫩绿的芽,洁白的茎,沐浴着春阳,瑟瑟可爱。更甚者,年前秋季吃过的瓜,瓜瓤丢在房前屋后的阳沟中,春来便可见一片青绿的瓜苗。
曾记儿时父亲在老屋墙角下种两株冬瓜,夏日里便见其依墙而附,触须向前,藤茎跟随,于是断墙上便在夏日里披上了一件绿衣。不几日,叶下茎腋生三两朵黄花,扇形状,五瓣花叶,透着晶莹之光。花蒂下一青色果实,遍身绒毛,三寸长,两端浑圆,畏头缩颈,如小猴状。
母亲见藤上结瓜,喜之不胜,常在面前逗乐于我:“摘个大冬瓜,正好煮嘎嘎(肉)。”于是一天两天地去守着那瓜藤,希望它快快长大,仿佛见了冬瓜,就闻着肉味一般。
不想一连几天大雨,花蒂脱落,瓜黄而瘪,掉落地下,母亲叹惜,我亦伤心。父亲安慰:“藤爬墙头,又会结瓜。”
夏末秋初,瓜藤满墙,黄花遍布,于是抚叶寻墙而视,果见一大冬瓜横卧墙头,如头枕大小,其皮青绿,水润光滑。母亲见状,恐于墙头滚下,故寻一破烂撮箕,兜住瓜蒂,悬于墙上。旧时故乡人骂那说话做事善变而圆滑者为“墙上冬瓜”,意为:“墙上冬瓜——两边滚”颇为贴切。
冬瓜成熟,为仲秋之时。其皮绒毛渐落,上附白粉,如冬之白霜,故乡人因其形色,取一俗名:“冬瓜灰”。蜀中人好玩麻将,一场结束,输赢各有其态,赢者喜形于色;输者摇头以舒唉惋之叹,或曰:“霉得起‘冬瓜灰’!”
冬瓜作菜,药食同源。
曾记孩子外婆擅做一道滋补之汤。取冬瓜一块,切条,绿豆二两,猪排骨一二斤,姜三五片,大蒜两瓣。先将排骨煮沸去血腥味,与绿豆入砂锅,加盐适量,猛火烧沸,再文火慢炖,绿豆开花时放入冬瓜,待冬瓜软烂时停火起锅,热气腾腾之中,能品出冬瓜的清香来。
最喜儿时婆婆做的一道糖果。取成熟冬瓜,去青皮,切细条,于淡石灰水中泡一日,取出,清水多次洗净,沸水中煮三五分钟,捞起,晾干水分,放白糖,量与冬瓜同,腌渍二三天,待糖全融入冬瓜之中,放入热锅中细火慢炒,见冬瓜有糖砂冒出,倒出冷却,于是见冬瓜晶莹剔透,白而生霜,咬上一口,软中带甜, 口水长流。
冬瓜入药,有清肝明目,利尿通淋,美容补水之功效。
二十几年前于山城一家中药企业工作,见同事常读一古书,上载一方,名谓“冬瓜丸”。其曰:“大冬瓜一枚,先于头边切一盖子,取出中间瓤不用,赤小豆(水淘净),填满冬瓜中,再用盖子合了,用竹签签定,以麻线系,纸筋黄泥通身固济,窨干,用糯谷破取糠片两大箩,埋冬瓜在内,以火著糠内煨之,侯火尽取出,去泥,刮冬瓜令净,薄切作片子,并豆一处焙干。上为细末,水煮面糊为丸,如梧桐子大。每服五十丸,煎冬瓜子汤送下,不拘时候,小溲利为验。”
曾读《全唐诗》,记得一位诗人张祜,因其小名冬瓜,于是便有不睦者为其作一首讽刺诗:“白在东都元已薨,兰台凤阁少人登。冬瓜堰下逢张祜,牛屎堆边说我能 。”
想晚年张祜寄身乡间,竹篱茅舍,耕种自给,饮自酿之酒,友山野村夫,唱农时之歌,自诩冬瓜,以大肚能容之气量,又岂在乎“冬瓜堰下”的嘲讽之语?
冬瓜,厚重而沉默,青皮之下裹白肉,内心柔软而强大。为人不如此瓜,又岂能有德?
(2020年5月6日于金犀庭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