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看点·探幽】空翻人生(散文)
一
不知不觉间,己非常接近50岁的年龄。
我出生于春节之前的4天,阴历属于小生日,以至于4天就相当于是一岁。阳历是大生日,一岁基本上就是一年。
很自然的,说到我的出生年月,我都会依照身份证日期,说自己是71年的,那样比70年的,要整整小了一岁。而按照中国的习俗,多以阴历为准,再算上虚岁的话,我应该说已经过了50,是51岁了。而真实年龄,还是49岁。
即便再怎么计算,距离实实在在的50岁,也仅有几个月的时间了。50岁,已是年过半百,应该归为中老年之列了。这对于现在仍自觉年轻的我而言,是十分抵制和抗拒的。
也许是在这种心理的驱动下,近一两年来,我开始练习空翻。
二
和大多数人一样,在我很小的时候,就有一个空翻的梦想。
最初是喜欢看一些革命样板戏的电影,里面经常会有一些精彩的武打场面,武生演员身轻如燕,翻着令人眼花缭乱的各种跟斗,让年幼的我对翻腾在空中极为向往。有时也跟妈妈去戏院看戏,那些咿咿呀呀的唱腔非常无趣,我之所以乐意去,就是为了等着看里面的武戏。武戏通常时间很短,多数也在一出戏的末尾才有,我经常是迷迷糊糊的睡着了,然后妈妈叫醒我,是武戏开始了。我便瞪大了眼睛,精神十足的看台上的表演。很多场面印象极为深刻,一次好像看的是《逼上梁山》,戏尾是一番对战,记得是林冲用枪杆挑着一个武生演员的腰,武生蹬蹬蹬三个后手翻,立定了又紧接着三个前手翻,翻得像风车一样快,舞台上也扬起了尘土,以至于坐在前排的我都能感受到空气中尘土的气息,几十年过去了,现在回想起来,还是有身临其境的感觉。人的记忆力真的很奇怪,眼前的事情经常会忘记,却能记得久远年代的某个细节。
小时候在老家的农村,我经常和一些小伙伴,在宽阔的打麦场里,练习翻跟斗。那时候没有人教,能练习的,也就是侧手翻,我们方言称为“打车轱辘”。
一次我和几个小伙伴比赛“打车轱辘”,都赤膊上阵,看谁翻的多,我似乎翻了十几个,从麦场的一头翻到了另一头,翻到了田垄上摔倒了,站起来后天旋地转,站不稳又摔倒了。
等我像泥猴一样的回到家,自然少不了妈妈的一通骂,妈妈端来脸盆让我好好洗洗,我把乌黑的手伸进去,在水里搅合了几下,忽然感到手腕处一阵疼痛,仔细看过去,居然有一根麦秸,从手腕的内侧,贴着表皮,平行着插进了小臂有好几公分,只留了一点头在外面。我看到了更感觉到疼,本能的想哭喊,又担心让妈妈看见挨骂,就悄没声的溜到一边,用手指尖掐住麦秸的一头,忍着痛把麦秸拔了出来。好在麦秸入表皮很浅,只流了一点血。
三
上学以后,我的空翻梦想有增无减,反而愈加强烈起来。
电影《少林寺》的上映,燃起了很多青少年的武术梦,我也是其中一个,虽然没有去少林寺学艺,也是整天醉心于武术之中,小学三年级的时候还偷偷拜了个师傅,瞒着父母学了两年。虽然只得皮毛,但毕竟入了门。也学会了一些如鲤鱼打挺、前手翻之类的基本翻腾功夫。我也经常找机会翻上一翻,如果哪天没有翻跟斗,就好像少了点什么。
一天晚上家中有个客人来访,适逢家中就我自己,我陪客人在客厅,有一搭没一搭的回个话。过了一会,我借口要去厕所,留客人一人在客厅里。来到了当时是平房的庭院里,我回头看了一下,客人在那里端坐着,就急忙跑到院子另一侧,来了两个头手翻。起身后,发现客人站在客厅门口,正饶有兴趣的看着我,弄得我很不好意思。
中学以后,我也有了其它的兴趣爱好,比如篮球和乒乓球,但空翻还是我的最爱。由于没有合适的场地,也是仅限于一些相对简单的动作,我一度认为此生没有机会学会空翻了,直到上了大学来到农场的那一天。
四
我的大学四年,可以用几个主题词来概括:读书、篮球、空翻。
由于专业是农学,大三那年,我们搬去了农场,好多同学都很扫兴,认为去城里非常的不方便。但对我来说,却是如鱼得水,来到了一个广阔的天地,可以有机会去练习空翻。
来农场的第一天,别的同学都在宿舍收拾铺盖,我却兴冲冲的出门,去农场外面转了一圈,很快就发现有一个打麦场,我像哥伦布发现新大陆一样,兴奋得不得了。
大三已经没有集体的晨跑了,以往起床比较晚的我,却经常在天还没亮的时候,就急匆匆的起来,此时太阳还没有从地平线上升起,月亮依然还挂在天空,我踏着田野里满是晨露的小草,来到了我的训练场上。
那是一个四四方方的打麦场,里面有数个或高或低的麦秸垛,地下也有不少散落的麦秸。我把麦秸铺散开来,铺得厚厚的,就像跳高的垫子一样。然后在上面尝试空翻。
由于有武术的根基,身体素质相对较好,加上无数次心中的揣摩,胆子又比较大,不怕摔,我学的还算比较快,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以前多年的梦想,如后手翻、后空翻、前空翻之类的,基本都能完成了。
掌握这些基本动作后,我仍不满足,又去图书馆借了些《体操》、《戏曲武功》之类的书籍,反复的揣摩动作要领,也算是理论和实践相结合,提升得很快,不到一个学期的时间,我基本上能够自如的做各种空翻动作,像电影中的那样,可以随意来上十几个的连续后翻,有些难度动作如蹬墙后空翻,也能轻松完成了。
在田野里练习的间隙,我还经常拿出随身带的书,多数是《唐诗三百首》之类,在无人的旷野中大声的朗读,一会又重新开始,再来上一串空翻。虽无人欣赏,也自得其乐。
五
毕业后参加了工作,对空翻依然喜爱,但没有机会经常去翻一翻了,随着年龄的增长,慢慢就很少翻了,直到接近50岁的年龄,又心血来潮,开始练习起了空翻。
自己为什么在这个年龄练习空翻,还真的说不太清楚。由于我现在经常把一些自己空翻的视频发到抖音上面,老婆便归结于我迷恋上了抖音,为了获取点赞。
坦白来说,这是一方面的因素,抖音的点赞给人带来某种成就感,这也是抖音吸引人的地方之一。但于我而言,无论有没有抖音,我都可能会在这个年龄,重启空翻的练习。
在四五十岁以上的人群中间,有一个有趣的现象,不少人开始去尝试自己一直想做却没有做的事情,有的开始了健身,有的开始学习二胡、葫芦丝等乐器,有的练习长跑,也有的拾起了多年的文学爱好,厚积而薄发,在文坛上开始耕耘。书写了生活不止眼前的苟且,还有诗和远方的田野。
我们多数人终其一生,虽曾怀有抱负,到头来却会发现,时光过得很快,人却在不知不觉间老去,我们拼了命的忙碌,一年年的打熬下来,多数还只是一个普通人。
随着皱纹的增加,两鬓开始染霜,年龄数字慢慢到了我们越来越不想提及的地步,每一天却还为着柴米油盐而忙碌。经常在深夜中醒来,却再也睡不着,一遍遍的问自己,你的梦想呢?
于是我开始练习空翻。
空翻自然不是我的梦想,但提醒我自己的梦想一直都还在。在50岁的年龄还能空翻,自己的梦想就依然有实现的可能。
我经常在周末的时候,来到附近的公园,找一个人少的角落,做好充分的热身之后,来几个踺子后手翻,或是原地来个后空翻,以前的底子还在。
公园的环境十分的原生态,杂草丛生,夏天少有人来,更别说是中午时分,烈日炎炎,我却选择这个几乎无人的时候,热火朝天的练习着空翻。练习的间隙,就在草地上席地而坐,太阳在头顶明亮亮的晒着,黄豆粒大小的汗珠从脸上滚落,时不时的模糊了双眼,远处的草地一片葱绿色,一阵阵热风袭来,恍惚间经常忘记自己的年龄,仿佛仍是从前的那个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