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江山.成长】【柳岸】 江山为我寄乡愁(散文)
人生经历了一个花甲的轮回,我对故乡的眷恋和思念越来越深了,这种眷恋和思念也许就是我的乡愁。
以前我总以为乡愁是一阵风,一场雨拂过心头,感受得到却无法触摸它。直到结缘江山我才知道,在这里我可用文字记录我的乡愁,可以在更深的时光里观察它、触摸它。我把故乡装进文字,存放在我的江山个人文集里,每当读着这些乡愁文稿,我的记忆就回到了小时候生活过的地方。
如今我老家大院子已经不复存在,只有那一口滋养了我们院子几代人生活的老井,还孤零零地躺在老屋旁边的山脚下。鞠一口井水,依然是那么细腻清甜甘冽,井水流进心田,被尘封在老井里的的记忆如泉水涌了出来。
在我的脑海里经常会浮现出这样一幅画面:竹林果树环绕的宽敞院坝里,月光如水,树影婆娑,林间虫子“唧唧瞅瞅”,院外梯田里蛙声此起彼伏,晚风送来阵阵凉意。院子里的大人小孩经常坐在院坝里,聆听奶奶讲有关老井、老屋和后山老庙的故事。
我们祖上迁居此地之前的有一年,老屋后面山体滑坡,谭家四合天井大院被泥石流掩埋,唯独屋侧边山梁下的这口水井却幸免于难。
我奶奶生育了5个儿子,其中有3个非正常死亡于青壮年时期。经历了3次“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精神打击,但奶奶却坚强地活过来了,活出了她在家人和族人心目中最受尊敬的地位。
有一天下午,家里来了几位四川客人,父亲掏出1元钱叫我到地坪供销分店去打酒,那时的米糠酒只要六角四分钱一斤。我走到屋侧边看到成群的画眉鸟在老井边的树上跳来跳去,我急忙跑回家拿出自制的套鸟工具,安好了鸟套,才匆忙翻过核桃观大山,汗流浃背地跑到供销分店。酒打好了,一摸身上钱没了。我双手扳着高高的柜台,眼巴巴地看着营业员骂骂咧咧把酒“咕咕咕”倒回了酒坛,我当时心里感到无比的绝望。眼看太阳已经落山了,我只好拿着空瓶子往回赶。
母亲把饭菜端上了桌子,父亲走出来看到我在屋角边磨磨蹭蹭不进屋,“快点把酒拿来,客人都饿恼火了!”父亲着急地催着。“钱搞掉了,没打到酒,”我的声音像蚊声一样细。在客人面前尴尬而气急的父亲顺手“唰”地拖出一根柴棍朝我打来,我拼命地叫喊着,盼望在隔壁幺叔家的奶奶出来救驾。果然奶奶走出门来大声呵斥父亲:“酒痢巴子喝不成未必要死人?你拿这么大的棍棒把他打残了,你养他一辈子?”父亲这才气咻咻把柴棍丢了。次日一早,二弟在我套鸟的地方发现了那1元钱。
我小时候经常做噩梦,奶奶和母亲就把我带到井边舀“影子蛋”给我招魂。我面朝水井跪着,奶奶叫一声我的名字,母亲就照着我的影子舀一次水,这样连舀七次,用这水煮7个鸡蛋,7天吃完。
40年前,我带着妻儿离开老家。临行前那天早上天刚麻麻亮,我去老井挑水,母亲早已在井边淘蔬菜给我们准备早饭了。儿孙们要离开老家,母亲一夜没睡好,一脸的倦容,满眼的血丝。母亲边淘菜边叮嘱我:“你这一去离开了胎血之地,就好比水里的浮萍没有根了,在外面要好生处世为人,才不会受人欺负啊!”听到母亲这话,我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了……
岁月就像湾里的山溪水,日夜不停地流淌着。我对老家的记忆和思念也成了剪不断的乡愁,沉淀在老井里了。
如今儿女在武汉、深圳买房安了家,我也留守在家乡的小城里。除了每年祭祖扫墓,这辈子大概是没有机会再回老家生活了。
我只能借助江山这个平台,用文字切入故乡,将沉淀在老井里的乡愁一缕缕地打捞出来,向江山读者倾诉着我的乡愁。
注册4个月来,我已经在江山文学网发表了记叙老家乡愁的5篇散文和1篇小说,其中有4篇散文获得了江山编辑部的精品推荐。
每当打开我的江山作品集,读着我的乡愁散文,我的思绪就飞回了老家。尤其是每次读着《母亲的千层底布鞋》,我就忍不住内心的一阵阵酸楚。那些年,我们一家11个人穿的鞋,还有湾里一些人家的婚嫁鞋,都要指望母亲这一双手。小时候,不知有多少个这样的夜晚,母亲在煤油灯下做鞋,直到母亲去世,她的一双手指拇还是弯曲的。其实,母亲将我们9姊妹抚养成人所付出的辛劳,又岂止是做千层底布鞋这般含辛茹苦?
所以,在江山这片纯净的文学土地上,我总是十分虔诚地用文字记录着我的乡愁,以朴实的深情地讲述着我的乡愁。父亲在古盐道挑盐的事,我从小就经常听到湾里挑盐的几位老辈人讲过,这次写作之前我也几次采访了父亲,但这些都是从他人之口得来的素材,毕竟缺乏自己亲身亲历的感受。
为了写好《父亲的翘扁担》,我专程踏访了重庆市云阳县境内保留最完整的那段艰险的古盐道,还实地走访了蔈草老街、东营沟幺店子和齐岳山穿心店遗址,体验了当年父亲他们那一代盐“盐挑二”的苦难征程。初稿写成后,打出清样给父亲看,父亲边看边抹眼泪,拿着稿子的手不住地颤抖,说我写得很真实,活像跟着他们一路挑过盐的。
我每次回到老家,看到湾里层层的梯田,潺潺的溪流,明镜般的水库,就回想起儿时跟伙伴们一起打鱼捞虾捉螃蟹的快乐时光,依然觉得自己童心未泯。江山精品文《寻找失落的童趣》就是在这样的心境中写出来的。
我写的这些乡愁都是老家的人和事,每一篇文稿在江山发表后,我就转发到我们家族群,听听族人的意见。开始我以为年轻人不会关注这些陈年旧事,恰恰与我的预料相反,群里的年轻人都喜欢读这样的文稿。有的在深圳、江苏打工上深夜班,下班后读了我转发群里的乡愁文稿才去睡觉,所以每一篇作品发表后点击率都比较高,大家热情地鼓励我继续写下去。
一次,远在深圳的女儿在群里留言说:“父亲的一篇《母亲的冻粑》昨晚在家族群引起了大家的回忆,尽管写的是物质匮乏的年代,现在回想起来是满满的幸福和留恋。读罢父亲的文章,一种叫乡愁的东西被深深唤起,儿时的一切,遥远又清晰。”
开始给江山写文,家人都认为我这一大把年纪,身体状况又这样差,怕我吃不消。但我觉得能够在有生之年结识江山文学网,用文字记录我的乡愁,这是一种缘分。
若干年后,子孙后代在在我的江山文集里,或者在纸页里寻找到自己的老家,用心灵去感受那一方久违的山水、老屋、土地、草木、庄稼、亲情、乡情,体味老家的风土人情和醇厚的农耕文明,让乡愁演绎成为一种民族的情怀,确实是一件很有意义的事情。
读了我在家族群里转发的江山文集后,儿子留言说:“一个家族一代代传下去,会有共同的血脉和基因,但能够有共同记忆的,只会在有限的两三代人……老家的大院从物质形态上已经没有了,父亲留下来的这些文字很有意义。”我想,这些留言也许正是代表了他们这一代人的心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