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鬼故事】【晓荷】23床的病人(微小说)
90年的时候,我刚从卫校毕业,分配到云岭卫生院。卫生院座落在云岭深处,三面环山,只有条机耕道与外界相通。
我先在内科干了半年,夏天的时候,就转到急诊科,那件事就发生在我去急诊科的第一个晚上。
急诊科在医院前坪靠左手边,单独一栋老楼,已有六十多年的历史,还是当年日本鬼子侵华时建的,日本人在这楼里做活体实验,做完之后,在楼道后面挖个坑,把尸体就地掩埋,急诊科后面就是“百人冢”。这些都是传闻,传来传去,就有人附和说,半夜三更,急诊楼后面似乎总有隐隐约约的哭声传出,像女人在哭。对这些,我向来嗤之以鼻,急诊科后面是一片树林,种着上百颗冷杉,那些树十几丈高,风一吹过,不就像有人哭吗?
急诊科的晚班,一般是一个医生配一个护士,我头天上班,给我搭档的是老护士王雪梅,她在急诊科呆了13年,对科室里有多少老鼠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晚上没什么病人,我拿着本内科书打发时间。天气闷热难挡,似乎要下雨了。头顶上的吊扇要死不落气,慢悠悠地转着,也没什么风。
医生办公室和护士办公室合在一处,中间只隔半堵墙,我看见王雪梅坐在桌前写着护理记录。
晚上十二点多钟的时候,万籁俱寂,我打着呵欠,正准备去睡觉。王雪梅忽然对我说:“小秦,我妈今天犯哮喘了,我回家属院看看,你守一下啊。”
“你去,你去。”
天更闷了,隐隐看见远处有几道闪电在天空中碰撞,沉闷的雷声由远及近。我站起来,走到窗边,想把窗户关上,刚拉开风钩,一道闪电像一条火鞭就砸在窗外,一声“轰”的雷鸣随之而至,一阵地动山摇,房子要震塌一般,电灯“啪”地一声灭了,一下子到处都是漆黑一团。
“糟了!”我暗暗叫了一声。
停电了,院里子传来一阵喧闹声。
“怎么搞的?”
“闪电把变压器打坏了。”
“电工呢?”
电工半天没影子,倒是雨劈天盖地下,透过急诊科大厅的玻璃,我借着微弱的天光,看到外面的雨像是天被撕开了一个口子,不停往下倒。
我颇不习惯呆在这黑暗中,摸索着去护士办公室找蜡烛。一个什么东西绊了我一下,“啪”地倒在地上,吓我一跳,头皮紧了几紧,却原来是条靠背椅子摔倒在地,我把它扶起来放好。继续在办公室的抽屉里摸索,皇天不负苦心人,总算被我找到了半截蜡烛,我用火机点燃,豆大的灯光亮了起来,虽然只能照亮眼前一点点范围,但还是让我的心安定下来。
寂静的走廊上突然传来一阵短促的脚步声,随后传来一阵阵“咯咯咯”的笑声。
谁家的的孩子,怎么跑这里来了?
我端着蜡烛到走廊上,只看见前面似乎有个模模糊糊的影子。一滴汗珠渗进了我的眼睛,刺痛不已,我忙摘下眼镜,用衣袖擦着眼睛,擦了一阵,眼睛终于舒服了一点。
这时候,门厅里一阵风吹来,蜡烛晃了几晃,终于灭了。我眼前一团漆黑,过了一分多钟,才适应过来。我借着微弱的天光到处看,走廊上空无一人,刚才那孩子不知什么时候溜走了。
也不知道是谁家的孩子,怎么也没个大人管,乌七麻黑的,出了事可怎么办?
我摸索着回到办公室。电还没通,王雪梅也没回,我坐在黑漆漆的办公室里,也不想再点蜡烛。外面的雨还在“啪啪啪”地下,蚊子全进了屋,在我的手上脚上咬了几口,痒得我不停歇地挠。
一阵“咯咯咯”的怪笑又在走廊上响起,听得我头皮发麻,我站起来,扶着椅子,一步一步走到走廊上。走廊里黑漆漆的,隐隐约约看见一个小小的身影跑来跑去,一边不停“咯咯咯”地笑,一边喊:“妈妈,快来追我啊!”
还没等我开口,不知从哪个病房里钻出个女人来,披头散发的,她一把抓住那个孩子,狠狠地甩了几巴掌,那声音在这黑夜里特别响亮。
那孩子“哇”地大哭起来,似乎在不停挣扎。
那女人不停地咒骂:“叫你不要吵,你就是不听话。怪不得你奶奶不喜欢你,我打死你,打死你。”
那声音无限怨毒,吓得我一个激灵。
走廊上渐渐恢复了平静,我也退回到办公室,继续坐着,王雪梅依旧不见影子。
“医生,可以借我把扇子吗?我那房里到处都是蚊子。”一个声音在办公室门口突然响起,没有防备的我,吓得一个激灵。
我回头一看,门口站着个影子,似乎就是刚才那个打小孩的女人。
“好,我去找。”
我记得护士办公室有一把扇子,我摸索着过去。
“啪!”又踢倒了刚才那张椅子,我已经不想去扶它了。
我摸到了那把扇子,递给那个女人:“你是哪床的,叫什么?明天记得还回来。”
“23床,王兰娟,就是最后那间病房。”
夜深了,窗外的雨还在下,我实在困得不行,慢慢摸着去了医生休息室睡觉。
那一夜,天气又闷,蚊子又咬,走廊上吵吵闹闹,似乎时时刻刻有人在打孩子。我翻来覆去,朦朦胧胧,似睡似醒,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
当窗外的小鸟叽叽喳喳吵醒我时,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七点半。窗外射进来一道霞光,照得屋里亮堂堂的。咦,这天晴了。
我起床走到办公室,王雪梅正在写交班记录。
“王护士,昨晚没什么事吧?”
“没有。你看到我办公室的扇子了吗?”
“哦,昨天晚上23床借走了。”
“哪个23床?”
“就是走廊尽头那个23床,叫王兰娟,带小孩的那个。”
“不会吧,23床已经半年没进新病人了。”
我们两人对视着,她“啊”一声,起身就找钥匙。
我们一起去那个病房,门上挂着一把锁,她抖抖索索地开门,钥匙几次都没插进锁孔。我一把夺过来,打开了门,一股霉味迎面扑来。我忙用手捂住鼻子。房间里空空荡荡,只有一把扇子在23床床上放着。王雪梅一把拿过扇子,仔仔细细看了一遍。
“是那把吗?”我问,我感觉声音都在抖。
“是。”
我永远都记得王雪梅说过那些话:“上个月六号,那天我当班,下面村卫生室送来两个病人,一大一小,据说是那个女人生了两个女孩,婆婆重男轻女,天天骂,骂得媳妇带着小女儿喝了农药。送来的时候就不行了,口里不停吐白沫,当时就是在23床那里抢救的,那天我也在场,我记得那个女人就叫王兰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