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晓荷】村庄的记忆(散文) ——菜园小记
故乡的往事有很多,现在大多已经成了久远的记忆。随着时光的流逝,有许多记忆越来越模糊,并且渐渐遗忘了;但也有许多往事早已浸入我们的骨髓,流淌在我们的血液里,历久而弥新,就像昨天才发生的一样。
这其中就有菜园子的故事。
说到菜园子,就需要说说我的家乡。我的家乡位于豫北平原,这里四季分明,黄土肥沃,非常适宜农耕。村人们在这里自耕自食,日子虽然清淡,但也宁静淡泊,可以说,那真是一幅恬淡优美的田园生活画面。
村里的土地主要用来种植粮食作物,当然也会拿出一部分来种菜,俗话说得好"瓜菜半年粮"菜种的好,也是可以解决日常生活的大问题的。
那时还是生产队,每个生产队都会有一个菜园子。这个菜园子既要离村子近,也要紧挨水井,这样才好方便浇灌。菜是很吃水的一种植物,适宜大肥大水。缺了水,看起来就会干巴巴的,村里人的说法是"不水灵""蔫拉八唧的",这样的话很影响看相。你想想,如果蔬菜叶子水灵嫩绿、块根肥硕、果实多浆甜美,就是光看着是不是食欲也会大振呢?
当时,每个生产队的菜园大小不一,但都平坦方正。菜园里种的菜种类很多,都是应季的蔬菜。春天种韭菜、菠菜、芫荽;夏天种茄子、辣椒、荆芥、西红柿、黄瓜、豆角;秋天种南瓜、冬瓜、白菜、萝卜、小葱等。
而其中又尤以白菜和萝卜为多,菜园里种的铺天盖地的。这类菜泼辣,好管理,产量又高,实用而实在。深秋或者初冬收了以后,把根部切掉一部分,在院里找个空闲的地方,摆平放正,在上面盖上一层土,随吃随扒,就可以储存到冬去春来,是漫长寒冷蔬菜贫乏的冬季里村人们主要的蔬菜。后来人们为了懒省事,白菜就不再用土埋了,而是直接放在空屋子里储放,等到去吃的时候,往往外帮已经晾晒干了好几层,需要揭了又揭。萝卜除了埋藏以外,还会用盐腌上一部分,只有这样,才能保证秋菜接上春菜。
生长的季节,菜园里各种菜应有尽有,五颜六色,有嫩有老,有圆有长,或密集地长在地上,或稀疏地挂在菜架子上。
菜园里施肥施的都是农家肥——猪粪、鸡粪等,长了虫子也不打农药,而是用手逮,因而菜一点也没有污染,不仅颜色好看,味道也好,吃起来甘脆爽口,是真正的绿色无公害食品。
那个时候的菜真的是可以放心食用的。人们去地里割草了,干农活了,每当饥了,渴了,就会钻到菜园里,摘个茄子了,黄瓜了,西红柿了,用手或衣裳角儿抹抹,直接就吃开了,连洗都不用。有时候找不到其他能吃的,甚至会薅上几棵小葱来过过瘾,感觉真的是好吃的!
只要水能供得上,菜园子里的菜长起来就很快,几天一收。收了,就要分给各家各户。分菜是按人口分的,论斤称成堆。有时来不及称,或者懒的费事,就大概一估摸,掂成堆,一家一堆。今天分黄瓜了,明天分茄子了,有时候菜下来的太快,人们顾不上把菜分类,干脆就弄到一块儿,菜堆里是啥菜都有。
分菜的日子是菜园里最热闹的日子。大人,孩子,老头老婆,扛着箩筐,㧟着荆篮,全都涌到菜园里。那个时候,粮食尤其是细粮虽然很少,但应季的蔬菜还是很丰富的。
管理菜园和摘菜是人们比较乐意干的活。相对于其他农活来说,菜园里不仅活轻,省力,还可以"近水楼台"边干边抽空吃上一个两个的,能先一饱口福。由于人们都争着去干,队长没法,只好采取轮流的方法。
后来国家施行包产到户政策,土地分给了各家各户。菜园顺应形式,也分了,每家分那么一溜或几溜,不长,也不宽。种什么,不种什么,全凭各家的当家人的喜好来安排。
菜园分给了自己,才切切实实知道种菜也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由于菜园分给了各家,菜地由大变小,无法用犁,只好用铁掀或者镢头一点一点地刨。地不多,劳动量却不小,真应得上了一句老话"一亩园十亩田"认真干起来,还是很累人的。
"庄稼一枝花,全靠粪当家"种菜更甚。刨地之前,要先上粪,密密麻麻厚厚的一层,那味道,可真够冲的。上了粪,还要挨着把土翻一遍,大块的要砸碎,还要用铁耙耧平整,这虽说这没啥技术含量,可却是一个体力活。一场干下来,多半会大汗淋漓。
太阳照的人暖洋洋的,夏天的话汗水直淌,风时紧时慢地刮着,泥土就在农人的手下一点点松散起来。土地疏松平整之后,要先打菜畦。菜畦不大,为的是方便浇灌,也便于菜长成之后,人们方便进出站立和采摘。
菜畦打好,把买来或者上一季自己打下来的菜种子趁着地里有墒种下去,不疏不密的,既不浪费土地,又有让蔬菜生长的足够的空间。一切都刚刚好。
如果墒不够,地翻好以后,还要浇一遍水,再点种。浇过水的菜园在点种前还要用铁耙再耧一遍,以便让土松起来。
有的菜不能直接种植,而要先xi苗,然后移栽。辣椒、茄子、西红柿多如此。
移栽最好在傍晚,天快黑的时候,这样可以避免强烈的阳光直射,加上夜间的露水,适宜的温度,有时候为了保险,还会用些宽大的梧桐树叶来遮盖一下,这样能更好的保持水分,菜苗扎根快,存活率高。
种菜是个细致活。施肥,松土,整畦,下种,浇地,除草(如果种的是葱苗,下不里锄,就要一根一根地去薅)一样都少不了。可当看到那嫩绿的蔬菜新芽顶破土粒,顽强地冒出头,站在阳光下,看起来小小的柔弱的身躯充满了无限的生机,心里又是怎样莫名的欣喜和激动啊。那一棵棵新芽就如同是一颗颗闪亮的珍珠,一行一行整整齐齐在微风里摇曳,混合着泥土的气息,就如同一行一行清新的诗句摆在那里,赏心悦目,沁人心脾。
新芽长出,就要随时注意间苗和除草。农人干活是很热闹的,只要有人提起话头,立马就会有人响应。话题一说开,菜园里就热闹起来,一热闹,人们就忘了劳累,忘了疲惫,这时候,人是会感到劳动的愉快的。
人勤地不赖,在煦暖阳光的照拂下,在农人辛勤的劳动中,菜一天天成长,菜园里飘着素淡的菜的清香。
"头伏萝卜二伏芥""清明前后,栽瓜种豆"油菜听得锄头响,一边锄来一边长""早上种瓜,尽开空花,晚上种瓜,瓜用车拉"什么季节什么时令种什么菜是有讲究的。根据不同的季节不同的菜要错开种。种了这样,收了那样;种了那样,收了这样。豫北平原的春夏秋三季里,菜园总是少不了有几种菜在那儿忙着生长,在那儿竟肥争绿。青的,紫的,红的,绿的,白的,黄的,菜园是五颜六色,五彩斑斓。
同一个队里的人家的菜园都是一家挨着一家,中间没有篱笆和围墙,只有一个土埂。菜是不管这些俗事的,它只管无忧无虑地生长,有时也会把枝蔓无意地伸到邻家的菜地里。蔬菜心里是没有边界的。
可供栽种的菜不多,就那么几样,可菜地也小,也并不是每样菜都能栽种。有时候想吃某种菜了,可自己又没有种,而邻家菜园里种了一些,那么去摘一些就可以了,至于主人家,说一声不说一声,都可以,村里的菜园是不防人的。谁还没有个想换换口味的时候呢?
菜园不防人,却需要注意防牲畜。大牲口自然不用担心,它们平常多是拴着的,自然不会出现什么问题。而那些牲口犊子了,猪了,鸡了,人们却是不怎么看管的,它们又不懂得什么该吃什么不该吃,那大片大片鲜绿的蔬菜,在它们眼里是难得的美味,是无法抗拒的诱惑。人吃了不可惜,被糟蹋了就有点可惜了。于是,菜园外边人们常用树枝、木棍扎上一圈,用来阻挡那些偶尔跑过界的小动物们,来保护菜园。
再后来,有了新的土地政策,土地承包,十年不动,"增人不增地,减人不减地"然后在这个基础上再延长承包期三十年不变,等到土地确权后又自动续了三十年。村里把土地重新丈量,又整体上做了新的调整,菜园也被取消,纳入了大块地,统一划分。调整后,各家还保留着菜园种菜的习惯,都在自己的地块里留出一点地做为菜园。可由于有的人家分到的地块儿离村庄比较远,摘菜不方便,加上土地在村民眼里比较金贵,慢慢地,人们就只种粮食不种菜了,应季的蔬菜几乎一点不种,只在秋季里种些容易储放的白菜、萝卜或者芥菜,那些应季蔬菜只在家里院子里种上那么一点,或者去集市、菜店里去买些来。
可惜,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不同的水土长出的菜的味道也不尽相同,"封芹延菠",买的菜里,总是吃不出那家乡的味道。
记忆的长河在不停地流淌,偶尔会泛起浪花朵朵,晶莹的浪花中,我仿佛又看到了菜园的田埂上走过来的全村的老老少少们,他们嘻笑着,他们在享受着那份分菜的热闹,但我更认为他们是在享受那自给自足的田园式的快乐。
当年菜园里的热闹和快乐啊!
听,菜园里的昆虫好像又在耳边鸣叫,菠菜在晨露中吐绿,白菜在阳光下欢快地卷心,荆芥在余晖中散发着脉脉的清香……
希望作者能将原创首发的作品投稿些社团,期待你的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