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鬼故事】【宁静】祸从口入(微小说)
一
“哎呦,哎呦……疼死我了。”柱子在北屋炕上痛苦地呻吟着。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胡老太太跪在隔壁香房的蒲墩上,她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
这是胡老太太专门用来烧香的房子,房子空间不大,里面陈设很简单。一佛龛,佛龛里一张红纸上写满了各路神仙的名字;一长条香案,上面有一个燃满香灰的铜香炉,香炉里几炷香正在燃烧,边上还有几十封香;一盏油灯忽明忽暗地跳跃着幽灵般的火苗;地上摆着一个用来烧纸钱的大泥盆,里面堆满了纸灰,旁边放着一个装满纸钱的木箱,胡老太太跪在泥盆后面的蒲墩上虔诚地祈祷着。屋子里弥漫着香火的味道。
“大慈大悲的白仙(刺猬仙),求求您不要怪罪我儿柱子啊!您有什么不痛快的就怪罪我。柱子是田家的独苗,他爸去世得早,如果他再有什么三长两短的,我怎么向他死去的父亲交代呀!千错万错都是我一个人的错,您大人有大量,饶了柱子这一回吧!……”胡老太太跪在地上不断地求饶着。
“呼——嘘——”一阵风带着哨音从窗缝吹进来摆弄着油灯里的火焰,吓得胡老太太打了个寒噤。
“嗵、嗵、嗵,求求您,放了我们吧!”胡老太太磕了三个响头之后继续求饶。
“呕——呕——”一只夜鸟发出瘆人的叫声。
“嘘——呼——嘘嘘嘘……”树梢带着夜风在院子里游荡着,时不时从窗缝里哨进来,明亮了正在燃烧的几炷香。
田家堡村坐落在大山深处,村子因田姓居多而得名。山脚处,那些黑漆漆的老房戳在那里已有两百多年了。它们如同穿着铠甲的士兵一样,十分虔诚地守护着这一方水土。
早年间,村里有一田胡氏,此人十二岁嫁到田家。田胡氏嫁到田家三年后分别生下两个女儿,这两个女儿的性格和长相都随父亲,心慈面善的。田胡氏后来又生了个儿子名唤柱子。
柱子一岁多的时候,田胡氏的丈夫田四儿在吃了一顿饭后不明不白地去世了,撇下三个年幼孩子和田胡氏。那阶段,多亏有田胡氏一远房表哥的照顾才算过得踏实。后来,这位表哥掉下悬崖摔死了,留下田胡氏带着三个孩子紧紧巴巴地度过了那段难熬的岁月。
田胡氏从表哥死后就开始吃斋念佛。她每天都会祈求神灵的保佑,每逢初一、十五还要沐浴焚香,叩拜各路神仙。
后来,田胡氏两个女儿都已出阁。因两个女儿都嫁了好人家,所以经常接济母亲,田胡氏才过上了几年安稳日子。
有一年,正值阴雨连绵的三伏天,知了似投胎转世的冤魂一样成天介趴在枝头悲鸣,就好像每天都在述说着它那段谁也听不懂的悲惨经历。
白天,人们被太阳炙烤,再加上闹心的知了叫,不自然地有了一份心急火燎的烦躁。
太阳落山时,所有老房的主人陆续点燃了油灯,油灯的亮光在夜色里忽明忽暗地闪烁着。远远望去,就像阎王殿里小鬼儿的眼睛一样。山尖处,一道道余辉如厉鬼的指甲般努力地向上伸着,似乎想抓到什么。几束贼光,从两山之间的夹缝处溜进村子,斑驳的日光,鬼鬼祟祟地抚摸着村里几百年的老墙,屋脊上的兽头,在太阳的余光里一闪一闪的,似活了一般。
“妈——妈!我快不行了,肚子疼得要命。您快救救我呀!”柱子在北屋求救着。
“作孽呦!作孽呦!你看看,你看看,不听老人言,吃亏了吧?”胡老太太嘟囔着起身。
柱子肚子疼这件事还要从白天的一件事说起……
二
平日里游手好闲的柱子就喜欢现在这个季节。这个季节里,他每天都去地里捉知了,用捉回来的知了做下酒菜。
也就是这个季节,村子里很少听说谁家的鸡丢了、哪家的鹅不翼而飞。
白天,柱子不但捉了上百只知了,居然还用一根棍子拴着一只看不出啥玩意儿的动物大摇大摆地回来了。样子有点像得胜回来的将军。
“柱子,你拉着的是啥?”童锁大老远地打招呼。
“这可是个好吃的,一会去我家喝酒啊。”柱子随手把棍子往前一捅。
“嗞嗞——”棍子拴着的一只刺猬被摔得直叫。
“这不是刺猬吗?”
“说对了!没吃过吧?一会来我家尝尝鲜。”柱子满脸的骄傲。
“我还真没吃过,一会儿去你家尝尝。”
“行嘞,我先回家把这家伙宰了炖上。等你啊!一定要来。”柱子嘱咐着。
“儿啊!刺猬不能吃,是神仙。”不知什么时候,胡老太太手捻佛珠,站在柱子面前。
“你别管了,什么神仙不神仙的,好吃就行。”
“狐(狐狸)、黄(黄鼠狼)、长(蛇)、白(刺猬)四位大神都不能得罪,如果惹怒了神仙可就麻烦大了。”胡老太太只是讲解着传说里的四路神仙,根本不敢上前阻拦。
“去一边去,成天就知道叨叨。”柱子推了胡老太太一把。
胡老太太的话对柱子根本不起任何作用,他只顾回家杀刺猬、炸知了。就等着大喝一场了。
“唉!”胡老太太看着儿子的背影轻轻叹了一口气,说:“作孽呀!作孽呀!”便回家烧香请求神灵保佑儿子平安无事。
晚饭时,童锁如约而至,还有几个平时和柱子一起混的无赖也跟着一起来了。几个人吃着、喝着,好不快活。没有人想起孤独的胡老太太。
几人酒足饭饱之后,各自摇晃着身子回家了,屋子里就剩下柱子一动不动地趴在炕上。
不多时,柱子因腹内疼痛难忍,大叫着:“妈——妈,疼死我了……”
正在香房祈祷的胡老太太听到儿子的喊叫,惊呼:“报应啊!这都是报应。”
当胡老太太跑过来的时候,柱子的头上已经渗出豆大的汗粒,有点像田四儿临死前的样子。胡老太太看见儿子如此这般,吓得脸色苍白,急忙跑到香房烧香求饶。
胡老太太求饶时说得最多的就是:我错了,饶了我吧!
“哐”的一声,香房的门开了,没有带进一丝风。油灯已燃尽;几炷香跳跃着微弱的亮光埋进香炉的灰里;胡老太太跪着结束了她的一生。
柱子的肚子疼了一夜后不明不白的好了。
他好了以后变成了一个疯子,每天就会疯疯癫癫地重复着一句话:“我不姓田……”
村里人都说,柱子和他爸都是病从口入的。
故事就是故事,没头没尾,已经在村里流传了上百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