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鬼故事】【丹枫】鬼兵(微小说)
这是一个我经历的真实故事,发生在1986年的秋天,当时我们守卫着南方前线一座大山的军需弹药库。
“班长,有情况,真的。”鬼兵又一次面色惨白地对我说。
“莫不是看花眼了吧。我刚当兵时也和你一样,怕得要命,这是心里有鬼。”我回答。
“班长,我双眼都是一点五,不会看错。”鬼兵补充一句。
半夜时分,哨所前面的草丛里很轻微地发出声响。我知道有情况,立刻屏住呼吸端起枪。紧接着,我看到两个黑乎乎的影子一前一后,闪进另一堆草丛。有敌情,鬼兵这次判断正确。我把枪轻轻拉上膛,带着鬼兵曲线前进,超速占领一座小山包,伸出头四处观察。好久,隐约听到一片沙枣林后面有一丝轻微的响声。我选准地势,骨碌碌滚近。鬼兵也滚到我的身边,轻声说:“班长,咱俩立功的时刻到了。”我小心翼翼地将草扒开一个缺口,看到的却是两只红山羊正谈情说爱。
有一次我查岗,鬼兵愣愣怔怔盯着月亮对我说,月亮真像一块吊着的冰砣子。他说他老家东北一到冬天,就下好厚好厚的雪,棉被一样大。在雪上行走,噗哧噗哧地响,又均匀又迟缓,美意透了。鬼兵两颗小虎牙笑得生动无比。紧接着又说道:“自己一个人时,总听到声音在草丛里,好像随时要向他扑来,不过,手里有枪,也就什么都不怕了。”
我说:“枪能辟邪,你小子主要是心里有毛病。”
鬼兵笑了笑,一双白生生的小虎牙特惹人喜爱。
一天深夜,我去查哨,一条黑影忽然从树林里扑来,紧紧抱住了我的脖子。我吃了一惊,借着月光看清抱我脖子的正是鬼兵。这时,我已惊出一身冷汗。
“班长,救救我吧!我……我活不了啦!有一个女鬼拼命追我,非要我跟她结婚不可。”
鬼兵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放声嚎哭。
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鬼兵却一直颠三倒四地重复着。
鬼兵显然犯病了,第二天,我和卫生员护送他到二百公里以外的团卫生队诊治。诊断结果是早期精神分裂症,是受了某种刺激所致。鬼兵住医院一段时间后,又回到班里,虽然没再犯病,但习惯用鬼眼珠直勾勾地盯人。看着鬼兵那副痴呆的样子,我心里总是一阵发痛。空闲的时候就和鬼兵一起聊天散步,班里的战友也都热情地关心照顾鬼兵。
三个月后,鬼兵完全好了,不说鬼话也不再用鬼眼勾人。在一个有月亮的晚上,我买了几瓶罐头和啤酒为鬼兵的康复祝贺。全班的战友围坐一起,有说有笑有弹有唱,我心里有一种讲不出的喜悦。几杯酒下肚,鬼兵眼含热泪说:“前一段时间,因为我的病影响了班里的工作,以后我们要团结在班长的周围,把落下的训练搞上去。”
月亮下几双大手紧紧地握在一起。
我们班开始正常训练值勤巡逻,鬼兵和从前一样放哨站岗,各项工作抢着干。万万没有想到,在一个闪电雷鸣的雨夜,鬼兵去站岗再也没有回来。全连分头寻找半个多月,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整理鬼兵的遗物时,从他的枕头下面找到一张皱巴巴的阴符,符上面写着两句醒目的文字:“云飞蛇舞走万里,电闪雷击命归阴。”
我们不知所言,更不解其意,只好把阴符交给部队首长。
不久,我这个班长按照部队纪律也该退役了。不过我几次请求部队首长,解开“鬼兵之谜”再退伍。首长点头默许。于是,在我们住守的边防线,翻山越岭寻找鬼兵。不知爬烂了几套绿军装,不知磨烂多少解放鞋,但我没有绝望过,更没有放弃解开鬼兵失踪之谜。一日,我突然发现,就在我们班日夜守卫的那片哨卡下面,有一个极难让人发觉的小山洞,洞口仅能容小个子身体进去,我拼出吃奶的劲儿挤了进去,背上让尖利的石头犁了好几条血沟。洞里也不高,刚够我扁身子行进,我首先被一股恶臭熏得干呕,亮开手电,眼前出现了一条隐约可见骨节的大蟒蛇,一圈又一圈盘绕住一个军人。军人显然与大蛇搏斗一场,最后还是被蛇缠住,但他还能来得及把抓枪的手抽出来高高举起,将凌利的枪刺插进面盆般大小的蛇口。蛇与人同归于尽,人头已经腐烂到模糊,我无法辨认是不是鬼兵。伸手拉开他的军装,翻过左上衣口袋,清楚地写着鬼兵的名字、地址以及我们部队的番号。
鬼兵虽然找到了,但鬼兵之谜我并没有完全解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