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入初秋的深夜，他从机场拉完最后一个乘客，整理了一下车内的座套，放松了一下双臂，准备回家休息。
　　 这时，繁华的闹市已经归于宁静，人头济济的人行道上也没有多少人了。即便有几个人，看其不慌不忙慢慢行走的模样，也都是住在就近小区里出来纳凉的。
　　 过去前面的十字，往右拐，约一千米处的那个江岸花园小区就是他家了。
　　 他打了个哈欠，握稳了方向盘，想着回到家就倒头大睡。这一天太累了，先后拉了二十多位乘客，光是上下车帮他们倒腾行李箱就整得身上汗不停。
　　 拐过弯，路窄了，路灯也暗淡了许多。因绿化的需要，道路两旁全都是葱葱郁郁的景观树木和花草，像个原始生态公园。
　　 突然，他看见前面右前方有个白影在晃动。走近一看，是个很年轻的女孩，捂着一个大口罩，在向他招手。
　　 过去前面不远处那座小桥，就快到家门口了，他不想再继续拉客，可出租司机的责任感又让他无法视而不见。毕竟，深更半夜，这里原本就很少有出租，一个女孩子在这城乡结合处的地方，还是有些不安全的。
　　 最后，他决定再拉她一趟。
　　 确定了她是要乘车，他便在她旁边停了下来。
　　 她没带行李，连个手提包之类的也没带。
　　 等她上车坐好，他问道：“您好，您到什么地方？”
　　 她回答道：“殡仪馆。”声音有些凄惨而沙哑。
　　 她的话让他不由自主地打个激灵。
　　 “这么晚了，殡仪馆早就关大门了。再说，大男人白天去殡仪馆都瘆得慌，一个年轻女孩子深夜独自一人去殡仪馆，就更不符合情理了。莫非，我遇……”心里这么一想，他握方向盘的手开始颤抖起来。
　　 他强迫自己不要再往下胡想，免得越想越害怕。他虽然并不后悔拉她，但现在也只有尽快地把她送到了。
　　 借着明亮的月光，他从后视镜里看到这位已经摘掉口罩的女孩，虽然面目清秀，却一脸惨白，有点让人毛骨悚然的感觉。
　　 一路无话，他硬着头皮把车开到立殡仪馆，尽量把车停得靠大门门房近一点，那里会有夜间值班的人，灯光视线也好。
　　 “您好，您已经到了。”停稳车，他有些战战兢兢地对她说。
　　 女孩向他点点头，问：“多少车钱？”
　　 他紧忙说道：“不用了，您赶紧去门房叫人给您开门吧，我在这等着，门房出来人了，我就走。”
　　 女孩没下车，只是看着他。
　　 “你、你……”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上，脑海里全是恐惧。
　　 “您不记得我了？”
　　 “您？”他只有惊慌，都不敢再看她一眼，坚决否认道，“你、你找错人了，我、我们不、不认识。”
　　 “您认识他吗？”说着，她拿出一张照片，递给了他。
　　 照片里是一位很开心的小男孩，很熟悉的面孔。
　　 他想起来了，那天也是这个时候，他在送客回来时，看到昏暗的路边，一个女孩跪在地上，搂着一个孩子，拼命哭喊着摇手拦车。她们的旁边倒着一辆已经彻底报废的电动车。
　　 他看到前面有好几辆走到他们跟前，只是稍微一停，又都开走了。
　　 怎么回事呢？他很奇怪，走近，扭头往路边看了一眼，大约二十几岁她和她怀抱着的大约十二三岁的小男孩，浑身是血，小男孩头歪着，一定是昏迷了。
　　 毫无疑问，这是一起车祸造成的。
　　 容不得他想什么了，得赶紧把他们送医院。
　　 俩人的伤势都不轻，女孩的伤势比小男孩更为严重，他抱起那个女孩时，都能感觉到她的身骨似乎都散了。
　　 他模糊地听到女孩说小男孩是她弟弟，让他一定要救他弟弟。不过，这声音像似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的。
　　 他车开得很快，红灯，一看没人车，直接闯。顾不了违不违章了，他一边开车一边用手机拨110报警，同时又拨120给医院打了电话。
　　 车很快到了医院，几位穿白大褂的急救人员已经等候在那里。
　　 急救人员快速地将姐俩从出租车里抱出，放在担架里匆匆抬进急救室。
　　 警察也赶来了，简单问问，就带他去派出所录了口供。
　　 想到这，他十分惊恐地问道：“你、你不、不是已经、经……”
　　 “您是这个世界上心肠最好的人。我的弟弟现在很快乐，很开心。谢谢您救了我的弟弟。谢谢师傅，再见！”她说着下了车，关好车门，向靠山的黑暗中缓缓走去。那里，是一个墓园。
　　 满身都是冷汗的他，不敢再在这里停留一秒钟，急忙启动车，往家赶去。
　　 快到家住小区，他看到前面警灯闪烁，已经设起了路障。
　　 他把车停在路边熄了火，走近一看，竟然是回家必须要路过的那座桥垮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