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菊韵】江城疑案(小说)
江城城内,古楼附近。
街面上人来人往,店铺林立,沿街两旁的茶楼、酒肆、赌场、妓院,十分热闹,三教九流,形形色色的人都混迹其中。
杨啸看了看茶楼上悬挂的招牌“雪涛”二字,走进去,步上二楼。
楼上饮茶的客人不多,显得比楼下清静。
杨啸选择了一张临窗的桌子坐下。
这个位置,正好让他能从窗户看见街对面的“艳春院”。
与茶楼相距不足三丈的“艳春院”里不时有阵阵笙歌和荡笑,夹杂着打情骂俏的声音飘出。
杨啸用眼睛的余光扫了扫楼上不多的客人,解下腰间的佩剑,放在茶桌右手边。
上茶的堂倌将一壶泡好的“铁观音”送到桌上,提起茶壶,往杯子里沏了一杯,放在杨啸面前。
杯子里茶的清香随着升腾的热气散出。
杨啸端起茶杯,用鼻孔轻轻地对着杯口吸了吸茶水清香的气息,然后,他慢慢地浅呷了两口茶。
热茶水暖心的淡淡清香沁入肺腑,杨啸觉得十分舒爽。
楼梯口一前一后有两个人走上茶楼。
杨啸注目一看,认得上楼的是江城县衙捕头,江湖人称“神手双捕”的张猛、赵强。
本想下午去县衙找他们,问问江城一带是否有李岩的消息,没想到,现在在茶楼碰到他们,杨啸站起身来。
张猛和赵强在楼梯口,目光扫过楼上的人,看见杨啸,直走了过来。
面白体胖,满脸胡须,三十上下的张猛快步来到桌前,轻声道:
“啊,杨大侠,何时来到江城?别来无恙?”
杨啸双手抱拳,笑道:“本来我下午要去衙门看看二位捕头的,一大早,也来饮茶?许久未见,坐下一叙。”
张猛坐在杨啸左边,赵强在对面坐下。
赵强二十六岁,身长八尺,虎背熊腰,微笑着道:“幸会幸会,前次叙府缉拿飞贼大盗,多谢大侠相助。”
杨啸笑道:“杨某不过一臂之力,不足挂齿。惩恶扬善,除暴安良,二位捕头,乃江湖侠士。”
堂倌送来两个杯子,给张猛,赵强各倒了一杯茶。
见堂倌离去,张猛放低声道:“不瞒杨大侠,近日江城,人心惶惶,城内已是连发三起命案,且都是在赌场、妓院这样的地方。”
杨啸道:“啊,如此说来,二位到此查案?”
赵强道:“巡查探访,不想大侠在此。来江城有事?”
突然,传来一阵惨叫,撕心裂肺。
这叫声听得让人毛发直立。
赵强手中正在把玩杯子,楞一抬头,望向窗外的“艳春院”,口中道:“不好!”杯子一放,身形一晃,跃上窗户,纵身跳下,直扑“艳春院”。
几乎同时,张猛飞身掠出窗户,两个起落,奔向街对面。
拿剑,离座,杨啸如箭一般射出窗外,凌空一翻,已在三丈开外,到了“艳春院”内。
刹那间,三人已进入“艳春院”。
院内一片混乱,十多个浓妆艳抹的女子和几位客人争先恐后正从楼上往下跑,惊慌失措地挤成一团。
杨啸抬头一看,双脚腾空而起,越过栏杆上了二楼。
楼上,一个四十出头,衣着光鲜的女人,瘫倒在过道,旁边的房间门开着。
杨啸跨到房门一看,回头喊道:“二位捕头,速速关上大门,不要放走一人!”大步跨进房间。
一个男子、扑倒在地上,血,从身下流出。
“杨大侠,发生了什么事?”张猛已经上了楼,进得屋来。
看到伏在地上的男子,张猛蹲下身子,双手把男子翻转过来,“哎呀!”张猛叫了一声,站起身。
杨啸注目一看,男子胸腹处一个碗口大小的血洞,淌着血,一截肠子露在外面。
显然,这是利刃刺入后,手腕用力翻转,刀刃一搅,形成如此创口。
张猛道:“这是‘分水刺’刺入,又用力一转所至,下手之人,甚为狠毒。”
杨啸道:“下得如此狠手,不知有何天大仇恨。”
张猛道:“将外面那个婆娘喊起来问。”转身走出屋去,一把把地上的女人提起。
“屋内被杀的是谁?什么人杀的?”张猛厉声道。
杨啸走了出来,让张猛松手,对已经醒来的女人问道:“你在这里是做什么的?”
女人眼内露着惊恐,望着杨啸和张猛应道:“我、我、我是院内的鸨母。”
“你可知被杀的人是谁?”
“我,不认识,只知他姓花。”
“来“艳春院”的,都是你的财神,岂会不认识?”
旁边的张猛喝道:“告诉你,我们是衙门当差的,人,死在这里,你脱得了关系吗?快说!”
“官爷,你们,去,去问春红。”
杨啸道:“春红是谁?在哪?“
“是院里的一个姑娘。”
“走,下楼去找她。”
张猛拉着鸨母一起下了楼。
楼下十多个姑娘,还有好几个男客人站在院子中间。
赵强坐在院内。
杨啸问道:“谁叫春红?”
张猛大喊道:“快出来!”
众姑娘中间,一个二十一二岁的姑娘,战战兢兢走了出来,她唇红齿白,眉清目秀,虽不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确也是十分貌美,只是她这时脸色苍白,神色惊慌。
“你是春红?”杨啸问道。
姑娘低着头,轻声道:“是。”
杨啸道:“楼上被杀之人,你知道是谁?”
春红道:“他,我只知他叫花爷。”
张猛双眼一瞪,道:“他在楼上,你怎么知道的?快讲。”
春红一时说不出话来。
赵强走了过去,道:“春红姑娘,别怕,我们是当差的,把你知道地告诉我们。”
春红道:“今早上,花爷一大早来到院里,他曾来过,他要我上楼去陪他饮酒,喝了一会儿,他又要我去床上替他揉肩捶背按腰敲腿,房门突然开了,两个人一下扑到床前。花爷把我一推,翻身起来,我见一把明晃晃的尖刀刺向他身体,吓得我缩在床角,闭上眼睛,再也不敢看。只听到花爷一声惨叫……”
杨啸问道:“你没看见进来的是什么样的人?”
“哪还敢看?直到屋里面没有了响动,我才慢慢睁开眼睛。只见花爷趴在地上,我慌忙往楼下跑。”
赵强让鸨母带着众姑娘和客人上楼等待。
杨啸问道“张猛,你和赵强知道这个姓花的?”
张猛道:“此人名叫花冲,是赌场的一个老板。”
赵强道:“此人,亦黑亦白,交结官绅,又暗通盗匪,本身武功也不错,今天应是遭人暗算,狭不及防,着了别人的道。这春红,说不定知晓一二。”
张猛道:“先把所有人带回县衙。那鸨母和春红说的未必是真话,一动刑,就会实说。”
杨啸道:“从伤口看,必是‘分水刺’所伤,江湖上使“分水刺”的人不多,由此入手,或可寻到线索。”
张猛不由笑道:“哈哈,赶早不如赶巧,看来,又要劳烦杨大侠了。”
县衙的审讯,没有得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
“艳春院”的鸨母、众位姑娘以及几个客人,除了见过花冲不时来院内寻欢作乐,任谁口中也没有找到点蛛丝马迹。
反复讯问鸨母和春红,两人都是院内说的那些话,泪水涟涟,其他什么也不知道。
三天明察暗访,花冲被杀一案没有取得任何进展。
在县衙,杨啸认识了江城县令林尚清。
从林尚清那里,杨啸得到了李岩的消息:半月前,李岩率军,攻占了古岭县城。
为协同张猛和赵强调查疑案,杨啸决定留在江城多待两三天,待张、赵二人破案有点眉目,再离开江城。
“江城武馆”一年一次举行的武林会,近日引来不少江湖好手,硬气功、轻功、形意、太极、南北拳法,刀枪剑棍都有展示。
今天是最后一天比武,上午,天空晴朗。
杨啸、张猛、赵强身穿便装,来到“江城武馆”练武场内。
练武场内来者甚多,已是十分拥挤,一些调皮的孩子为了观看,还爬到了树上。
已是日上三竿,阳光灿烂,让人感觉照在身上有点热了。
性急的人高声叫道:“太阳都老高了,还不开始,一会儿都中午了。”
有人打趣道:“急什么?中午,武馆请吃饭。”人群里一阵笑声。
咚咚咚,随着擂鼓声响,在一群徒弟簇拥下,年近古稀,精神烁烁的武馆馆主关飞龙,终于来到了练武场,走上高约丈余的台子。
关飞龙站在台上,徒弟们分列两旁,十面彩旗迎风招展,哗哗哗作响。
双拳一抱,关飞龙高声道:“此次武林会,今天最后一天,仍然是表演比武,以武会友,切磋技艺,还望各位高手,先报上名来,尽展身手。”
关飞龙话音刚落,人群中一个身影掠起,一连两个空翻,落在场中,脚下毫无声息,可见轻功甚好。
人们注目一看,此人年约三十上下,一身黑色劲装,中等身材,面色微黄,背上斜插两把“九环屠龙刀”。
杨啸、张猛、赵强,相互点头示意,注意观察着场内的动静。
关飞龙,目光炯炯,盯着台下的黄面人,厉声喝道:“来者何人?如此现身,敢视场中无人吗?报上名来。”
黄面人并不答话,抽出双刀,一个旱地拔葱,身形一翻,直扑向关飞龙。
场内一片骚动,台上十余个徒弟,一齐跃到台前,护住关飞龙。
“闪开!”只听关飞龙对徒弟们大喝一声,左手一抬,手腕一抖,一道白光疾向半空中的黄面人射出。
关云龙左手腕上的一串佛珠,非同小可,颗颗都是用西藏老牦牛角骨制成,硬如铁石,随着关云龙深厚内功的发力,挟着风声直击黄面人头部。
电光石火之间,黄面人右手刀一摆,“当”的一声挡飞佛珠,右手刀势不减,一个泰山压顶劈向关飞龙。
只见关飞龙身形一转,一个旋身,已到台边,双手一伸,兵器架上的大刀,已握住手中,横刀一轮,一片刀光直劈黄面人腰间。
黄面人手中双刀朝刀光一架,只听“当”的一声,刀刀相碰,黄面人借力,凌空一个后翻,双脚落地一点,腾身飞遁出场边高墙。
掠过高墙,墙外是一条巷子,黄面人一落地,不禁心头一凛。
他看见三个人守候在巷子里。
左边,张猛、赵强;左边,杨啸。
“你们是关飞龙的什么人?”黄面人双刀一摆:“来来来。”
杨啸道:“非也,我们不是江城武馆的,不过是想弄清楚,你姓啥名谁?为何突袭关飞龙?”
黄面人淡淡一笑,道:“来无影,去无踪,三位闲事少管。”
“嘿嘿。”张猛一声冷笑,说道:“关飞龙他们,很快就会追来,今天,你恐怕难出此巷!”
一道白影飞出高墙,落在黄面人旁边。
来人白衣白裤,头束白巾,长发飘飘,大笑道:“声东击西,关飞龙中了我的暗器‘孔雀翎毒弩’,不死也成废人了。”
说话之间,白衣人左手抛出一条白色丝带,黄面人纵身跃起,右手臂一绕抓住丝带,与白衣人一起跃上对面房顶。
杨啸凌空腾起,落在房顶上,拦在丈余处。
张猛、赵强紧追已至,手中单刀分别攻向黄面人和白衣人。
赵强手中单刀,劈、斩、挑、刺,刀风呼呼,黄面人双刀齐迎,刀刀相碰,光花飞溅。
扑向白衣人的张猛,朝着白衣人接连三刀,只见刀光飞舞,一刀紧接一刀。
白衣人脚步后移,右晃左闪,让过三刀,抽出腰间“分水刺”直往张猛胸口刺去。
“分水刺!”张猛大喊道,手中刀往下一劈,硬碰向刺来的‘分水刺’。
白衣人变刺为挑,‘分水刺’向一举,‘当!’的一声,张猛手臂发麻,手中的刀,脱手飞出。
张猛吃了一惊,侧身倒地,顺势滚出一丈开外,一个鲤鱼打挺,腾起身来,伸出右手向正下落的刀,一把抓住刀柄。
白衣人疾速跟进,举起手中“分水刺”斩向张猛左肩。
“分水刺”还未落下,白衣人耳边生风,白光闪过,冰冷的剑身已贴上他的脖颈,寒入肌肤。
收回手中的刺,白衣人口中吐出三个字,道:“青锋剑?”
望着杨啸,白衣人道:“乘人不备,暗中偷袭,非好汉所为。”
张猛纵身过来,对着白衣人单刀一横。
杨啸道:“且慢。张兄,你去助助赵强。”手腕一抖,剑已入鞘。
看着白衣人,杨啸道:“叙府盯梢,燕阳暗箭,江城杀人,均是你二人所为?”
突然,白衣人右臂一抖,“分水刺”疾刺杨啸。
一道白光,杨啸的青锋剑已划破白衣人的衣衫,薄薄的剑尖停在他胸口。
白衣人颓然地放下手中的刺,叹气道:“唉,出手如此快,青锋剑,果然名不虚传。”
杨啸问道:“你到底是谁?到江城做什么?”
白衣人道:“白飞和师兄冷辛受师父之命入川寻找杨大侠,杨啸。”
杨啸不露声色,道:“找他何事?你师父是谁?”
忽然,响起一声尖利的哨声,六个黑衣蒙面人,飞身落下,挥舞着六把朴刀,劲风呼呼,掀起屋顶上的落叶翻卷纷飞。
正欲去赵强那边助阵的张猛不由叫道:“好呀!看来他们早有预谋,今日,几件案子就会水落石出了。”
“张兄,看住这边,小心了。”杨啸盯了白衣人一眼,一个转身,迎往六个蒙面人。
炫目的白光中,杨啸一招“风卷残云”只见剑影一片,寒气逼人。
“啊……”惨叫声中,一个蒙面人手里的刀掉下,手掌上无名指和小指已断。
杨啸没有接着进招。
望着杨啸,稍一怔,五个蒙面人发出“呀呀呀”的怪叫,五把扑刀上下左右翻飞,分上中下三路一齐砍出,闪闪刀光,幻变成一团光网罩撒向杨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