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天大亮时，强强爸从外地赶了回来，还没进家门，就在村外发现了怪事，急匆匆地跑回家，对强强妈说：“真是见了鬼了，寒衣节都过了好几天了，咋还有人烧纸呢？”
　　 强强妈眼皮动也没动一下：“那有啥大惊小怪的？你以为别人都是孙猴子？”
　　 “我觉得有些怪怪的。咱们这里，哪一年给先人送纸钱，不是在那天夜里？难道是有人记错了日子？”
　　 “有可能。”
　　 强强爸似乎想到了什么：“我要查查，看是谁在背后捣鬼。”
　　 强强妈赶紧拦住：“你就别费劲了，我知道是咋回事。”
　　 “你知道？怎么不给我说？”
　　 “说了就不灵了。那是我昨天晚上和强强一起悄悄去村子东南角的路口烧的。”
　　 “东南角？怎么又和强强扯上了？”
　　 “你以为我们娘俩愿意啊？是鬼在给强强要买路钱呢！”
　　 “鬼？”强强爸的脸色顿时变了，“把事，给我说清楚。”
　　
　　 二
　　 强强家离镇上的初中有段路，约莫四里多点，要骑着自行车去。
　　 眼瞅着下个学期就要中考了，强强特别紧张，生怕考不好，对不住爸妈，他知道他小时候干的事，让他们在乡亲们面前抬不起头，他就想借着中考给他们的脸上贴金呢。他夜里读书到半夜，早上起得是越来越早了，东方刚露出鱼肚白，他已经起床了，胡乱吃了几口鸡蛋羹，就骑着自行车去上学。那时恰逢地地道道的三九寒天，光秃秃的树枝上裹着厚厚的寒霜。说实话，鸡还没叫就去上学，他是有些害怕的，因为路途要过坟堆。每次经过，他都是眯着眼睛瞅着前方，把自行车蹬得飞快，直到坟堆被他远远地甩在身后，紧绷的神经才会放松。
　　 近几天，强强总觉得眼皮时不时地跳着，他还以为是学习太累了，夜里没休息好的缘故，就没想多余的，也没给家人说，依然准时出了门。骑着自行车还没走多远，他的眼皮再次猛烈地跳着，紧接着，他就紧张得不得了，总觉得有啥事要发生。一股阴风突然毫无征兆地袭来，如刀子般割着他的脸，他觉得脸上肯定被划了好几道血印子。他顾不上那些，因为马上就要路过坟堆了。他紧张极了，握着自行车的手，不断颤抖着，双脚似乎也不听使唤。阴风时不时地从四面八方袭来。他是手在抖，脚在抖，浑身上下都在抖。
　　 强强发现自己摔在地上时，已经过了一阵子，他好像蒙了，忘了赶紧起来，要知道，他的身旁恰好是坟堆。有块高大的墓碑和他的视线正对着。直到他的眼珠子瞪得和牛眼睛那般大时，他才想了起来该怎么办，赶紧大喊大叫着爬了起来，推着自行车疯了似的朝前跑去。阴风袭击着他，那块墓碑如同影子般，在他的眼前晃来晃去，浑身上下血淋淋的无头人坐在墓碑上，鬼叫着：“要过路，就给钱……”
　　 那瘆人的呼唤，在强强的脑子里徘徊着，还有血淋淋的无头人，也在他的眼前转悠着……
　　
　　 三
　　 听强强妈战战兢兢地讲完强强的遭遇后，强强爸说：“真有那事？”
　　 “刚开始，强强说了，我也不信。可无缘无故地怎么会发生那种事，即使无法全信，也不能不管。”
　　 “烧纸，又是咋回事？烧了纸，就没事了？”
　　 强强妈神神秘秘地低声说：“我也不想那么办，可又能咋办？鬼缠着强强呢，只能按鬼的要求办了。”
　　 “你还真就信了？”
　　 “我早上悄悄跟着呢……”
　　 “爸、妈，我回来了。”
　　 听见强强回来了，强强爸赶紧转过身，瞪大了眼睛盯着他，眼眶里闪着泪花：“儿子，没事吧？”
　　 “爸，你怎么了？”
　　 “快说，路上啥情况？”
　　 “果真没事了，吓死我了。”
　　 “真管用啦？”强强爸说，“明天早上，我送你去上学。”
　　 强强妈问：“你去干啥？事都过去了。”
　　 强强爸说：“我今早看见的那堆纸灰在咱们村的西北角。”
　　 强强妈和强强异口同声惊叫着：“什么？”
　　
　　 四
　　 强强爸骑着自行车走在前头，强强骑着自行车跟在后面。
　　 “爸，就在站着俩人那地方。”
　　 离得远远的，强强爸也看见了，心想：那是谁呢？
　　 到了跟前，强强爸认了出来：“明明爸，你们爷俩这是？”
　　 明明爸瞥了一眼强强，指着满脸委屈的明明：“造孽啊！”
　　 强强爸：“别逗了，咱家明明比女娃娃还要乖。”
　　 明明爸指着脚下的不远处：“伙计，你忘了那里埋着谁吗？”
　　 强强爸猛地想到了：“叫花子！”
　　 叫花子已经死了好几年，当地人的记忆中早没了她的影子。
　　 她来自哪里，叫什么名字，无人知晓。大人们倒也有着慈悲心肠，时常给点馒头，她就扎根在本地，夜里睡在村跟前的窝棚里。有一天，她带着一帮小孩去草莓园干活，可只有她在拔草，孩子们都忙着偷吃。那一幕，恰好被出远门探亲回来的主人发现了。孩子们眼尖，早开溜了，只剩下她还在地里忙活。她被在气头上的主人狠狠地打了一顿，吓得她再也不敢靠近村子了。
　　 她死得很惨：夜里睡在大路边，被过路的大卡车碾得没了脑袋，怂恿她去草莓园的孩子王，正是强强和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