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丹枫】钱为何物(随笔)
上帝造了人,人却造了钱。人跟着钱跑,像一群争抢冥币的鬼魂,上帝的指挥失灵了。
钱的诱惑如此之大,以至于“人为财死,鸟为食亡”,钱已经反仆为主,凌驾于生命之上。那些因为抢劫、盗窃、贩毒、贪污受贿,被拉到刑场杀头的强人;那些为了养家糊口,或累毙田头,或埋骨他乡,或卖身为奴的弱势者,无不为钱所累,因财伤身。
钱确实是个好东西,世上除了神仙,就数钱神通广大了。而神仙是虚的,看不见摸不着;钱是实打实的,红钞绿钞就在你的四周打转,似乎伸手可触,又似乎遥不可及。钱不仅能换来美食,美色,美景,还能买来权位,荣耀,甚至人的生死。钱可以是铺路石,也可以当敲门砖,还能做通行证。
有钱能使鬼推磨。看看,钱都贯穿阴阳,调动鬼神了。
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看看,决定亲疏的不再是情义,而是不带温度的钱财。
古人也知道钱乃通天之物,总是把最珍贵的东西比作金子。但古人又说,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弄得“财”和“道”老在打架,“道”一般不占上风。
文人自恃清高,把钱斥为“铜臭”。但喜欢钱这种气味的人越来越多,以至于嗅觉发生集体变异,墨香与铜臭互换位置。就算臭豆腐是真的很臭,但大家都说闻着臭吃着香。
钱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抢人眼目,魅人心魂,极度风光。普天之下,率土之疆,无人不在谈钱,想钱,挣钱,抢钱。代写文章明码标价,找人包养明码标价,少女初夜明码标价,买官卖官明码标价,笑贫不笑娼,钱的地位扶摇直上,登峰造极,欲与天公试比高。
磕头拜官,低头捡钱,都在迫使我们降下高度,弯曲腰身。落地的,都是人的尊严。
如此,钱就成为由人创造又反过来骑在人头上,将人各种羞辱与奴役的怪物。据说时下AI机器人越来越普遍,越来越高级,将来很有可能超越制造它的人类,祸乱并颠覆人间,此骇闻不知是否可信,但是钱,已经这样做到了。
对于未来,钱再也不可能回到几千年前,也就是货币交换之前的无为状态。钱一旦面世,就再也不打算退场。即使有一天纸钞消失,变身为虚拟数字,它一样统治寰宇,号令四方。
钱的初衷也许是为了给人便利,让货物和财富越界流通,让车轮转得更快,让地球变成一家人的村庄。但始料未及的是,越是好的东西变质也就越快,腐蚀性也就越强。钱的魔力和滥情居然能吞噬人性、真情和道德良知,包括一切做人的底线。钱只要愿意,可以让人不再是人,可以让人变成同室操戈的疯子,手足相残的匕首,投向爱人的毒药。钱能够从百事之基,演化为万恶之源。
究竟还有谁不为钱所动,视钱财如粪土?也许是婴儿。孩子面对成堆的钞票,眼里却只有那一块吃剩的面包。但那是因为他还太小,年幼不知钱中用;也许是是情痴。《百万英镑》中的女主,在发现男主其实不是一文不名的穷小子,而是拥有百万英镑的“富豪”后,愤然选择了分手。有人说,那是她太傻,爱情怎能当饭吃;也许是超人,曾有某位世界级领袖,就对钱特别过敏。当得知接过来的信封里装着稿费时,他就像被烫着一样把信封扔向一边。有人说,那是他老人家不缺钱花或者根本不需要花钱。
但不管怎么说,上述例外也证明,钱不能买到童心(时兴说法为初心),也偶尔地买不到爱情,并且征服不了王者之志。总之钱再逞能,也达不到万能;钱可以让许多人快乐,却不能使所有人幸福。
把钱高举天上,老天爷看都不看一眼;把它抛向风中,风不会捡起一张;挖坑藏于地下,那就是一把泥土;死后留给后世,那就是一叠烧纸。
货币的价值在于流通,钱的本事在于使用。善尽其力,就是宝贝;闲置无用,就是垃圾。用来栽花,它就化身美丽;用于架桥,它能填埋不平;拿它打造刀枪剑戟,它传递的就是仇恨;用它挖掘陷阱,它就是别人和自己的墓坑。
不管用于何处,钞票都是世上最脏的纸。与钱相亲,必须记得洗手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