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菊韵】秋来红苕香满野(散文)
“太阳出来罗喂,喜洋洋啊啷罗,扛起挖锄啷啷扯咣扯,上山坡也罗罗……”秋来进入收挖红苕的时节,我高兴地唱着自己改编的小曲,随着老伴去山地里挖红苕。
红苕本名红薯,也叫番薯。也有称他它叫“地瓜”或者“阿鹅”的。一年生草本植物,茎平卧地上,细藤长长,柄叶繁茂,地下结出红苕块茎,分别呈圆形或椭圆形,也有纺锤形的。偶有开花,花色娇艳可爱。红苕原产南美州,属于热带、亚热带地区广泛栽培的植物。明朝万历二十一年(1593年)由在菲律宾做生意的陈振龙、陈经纶父子(福建长乐人)引进国内。随即发展到大多数地区普遍栽培。
红苕适应性强,是一种高产的粮食作物,与工农业生产和人民生活关系密切。块茎大如拳,皮色朱红或乌紫,心脆多汁,生熟皆可食。我们家乡一般用红苕做饲料,也有用红苕加工淀粉和煮酒的。
我们家乡的人几乎家家户户都爱栽红苕。一般每年都在一万亩以上。这不仅仅是为了养猪做饲料,而且吃红苕的人也非常多。红苕营养丰富,含蛋白质、脂肪、糖、磷、钙、钾、胡萝卜素和多种维生素。吃红薯有利于促进人的脑细胞和激素的分泌,增强人体抗病能力,提高免疫功能,延缓智力和机体衰退。在酒足饭饱的日子里,吃点红苕,肠胃就有宽舒之感。同时红苕它能调解胆固醇,促进新陈代谢,有效地预防抵制肥胖症的发生,保持人体动脉血管壁的弹性,有效地防止动脉血管硬化。早在明代,医学家李时珍就将红苕列为“长寿食品”之一。
也许以上的这些说法你不会全信。但是红苕成为我们一方救命粮却是如铁的事实。在那六十年代初期,老天连续大旱数年,大粮作物颗粒无收,人们吃糠咽菜饥饿度日。唯独红苕不怕大旱,人们便普遍栽种。一进秋季八月,红苕就可以挖来煮食。只有在这时,人们的肚子才可以圆起来。“时到有担当,全靠萝卜红苕汤”。人们感谢红苕接济了艰苦生活。而今六十岁以上的人都对红苕别有感情,每当他们回忆起那些艰难的岁月,都会情不自禁的说出一句话:“多亏有红苕。”
我一生爱吃红苕,也是源于当年的饥饿生活。那时我才八九岁,正是需要营养长身体的时候。可是偏偏遭遇大旱灾,没有玉米大米小麦做主粮下锅,只好天天吃白水煮红苕。我把红苕拿在手里,沾点奶奶做的菜叶酸汁水,吃得津津有味,我一次可吃三根红薯,至少有一斤多吧。就这样,我在小学毕业时的体重还是达到了七十多斤。
我常常忆起那次为吃到红苕而发生的心酸事。那天下午放学后,我跟在父亲身后去生产队地里看大人们挖苕。名义上是玩,其实是想捡几个红苕回来加餐。可是大人都挖得很干净,我刨翻泥土,一个都捡不到,我绝望之余,就小声央求父亲“掉”几个红苕。父亲老实,一本正经地回答:“不行,红苕是集体的,我们不能多沾便宜。”想找父亲开后门是没有希望了,于是我就自打主意,乘父亲弯腰捡苕的机会,悄悄从筐里拿起两根大红苕塞进布衫里。我对父亲说:“我回家了。”捂着衣衫就回走,哪知真遇到前来检查的生产队长,他见我捂着衣衫,就一把扯开,两个大红苕就滚落地上。队长大怒,当场把我父亲狠狠训了一顿,扣去当天的工分不说,还扣发了十斤红苕。害得一家人饿饭一天。父亲为我吃红苕受到天大冤枉,这件事至今还另我唏嘘不已……
家乡的红苕默默地长在山地,不仅养育了我的生命,也救济了一方民众的生活。家乡的人不忘红苕,常吃红苕。而我则是终身爱吃红苕,直到古稀后,每天还要吃一二个红苕。
我爱吃红苕,也爱栽红苕和挖红苕。我栽红苕全是自己育苗,培土成厢,撒上一层火灰垫底,泼上一层稀粪在上边,稍微洒点泥土,把种苕并排铺在上边,在铺一些稻草在上面,掩盖上二三寸厚的泥土。半月时间一过,红苕的苗子就从泥里钻出脑袋,用稀粪一浇,就疯长起来,不几天就可移栽。把苗子剪成几段,插在打好的窝子里,再用泥土盖实在,几天就成活了,弯弯的藤开始延长,再次泼点粪水,或几颗颗尿素,在藤子茂盛过度时,翻弄一二次,就不用再管它了,只等着收挖苕就是。栽红苕就这样简单,不需要高技术,不需要多管理。红苕就是这样的:默默地长在地下,毫无保留的全身奉献!我每年至少都要栽千余棵红苕。村里几百户农家,每年栽红苕都在两千亩左右。红苕产量高,平均每亩可挖三千斤以上。一个苕种,经过春、夏、日月的喂养,秋来时即可收获九十多斤新鲜的红苕。所以家乡人都把栽红苕,说成是从土里刨元宝。红苕真是做到彻底奉献了。
挖红苕是很有乐趣的活儿。把长长的藤子留下三四寸的茎,其余全部割掉,就可以开挖了。对着窩子一锄锄挖下去,一个个红苕滚出来,就像在地里捡金元宝一般快乐。“哇!这个好大呀!”每当这时,挖苕的人都要这么惊喜地喊叫一声。
当连连挖出大红苕的时候,惊喜就变成了感叹:“今年红苕又丰收了。”挖红苕,真是一件开心的活儿。
可是收藏红苕种却是一桩极其细心的事。红苕怕冷冻,挖和搬运时要都轻挖、轻装、轻运、轻卸,防止薯皮和薯块碰伤。还要温度在10-15℃的空间里才能不烂。因此家乡人大多用地窖贮存红苕种。有的还加上棉絮保暖。我的老伴嫌地窖藏太麻烦,就发明把红苕用布袋装上,悬挂在烤火的小屋里的楼枕上。一根楼枕可挂几十斤红苕种,天天烤火就能看着,非常放心,火炉温度常有,红苕根本不会烂的。老伴把这个藏红苕种的经验推广开去,村里许多人家都学着这个办法来保存红苕种。非常简便又很有效果。
红苕真的很好吃。别看红苕长得憨憨的,胖胖的,光溜溜的面无表情,却绵甜可口,润喉滑肠,馨香醉人。七十年代里,我做民办教师,那时温饱依旧还是问题。我每天的早餐大都是吃几个苕,还带几个生苕,放在学校食堂的大蒸笼里蒸熟,作为午餐,晚上回家,家里人也会在锅里给我留几个煮熟的红苕。三餐以苕作主食,可是总是百吃不厌。我发现班上有几个学生连红苕也吃不上,我就分给他们一些,我们师生一起吃着红苕,谈论理想和未来。许多学生,都是吃着红苕考上高中。走进大学校门的。有个本科大学生风趣地对我说:“黄老师,我是带着你那红苕香味毕业的。”
红苕煮着好吃,要是用柴火拷出来吃,那简直是人间绝品美味。把柴火烧红,把红苕投入红灰里,让它在火堆里蒸烤。烧好的红苕皮剥裂开来,流出甜甜地细细地汁水,掰下一块放到嘴里,香软细腻,甜甜蜜蜜,那香味直钻鼻孔。吞在喉咙里格外的舒服。那口感,那感受,真是绝妙到极点。
来我地旅游或是避暑的游客,在街头闻到烤红苕的浓浓的甜香气味。看到硕大的红苕在炉里的铁丝架上热气腾腾,都要争着买上二三斤。烤红苕的小摊点,吸引我走了过去,烤红苕成为他们的馋嘴美味,一边吃一边谈笑风生。烤红苕,就是这样的给人幸福,总让人念想。
家乡的农户,家家都吃红苕,但是大多数却是用来喂猪。连着藤子叶子和苕,一起剁碎,既当草料又当粮食,用柴火或者煤火煮熟,每次给猪一大桶,那香味溢满猪圈。猪们“咚咚”的吃着。一个个肚儿胀得溜圆。吃了就猛烈长膘。红苕喂养的肥猪,肉质肥厚细腻,好吃又养人。
红苕除了煮烧来吃,还有多种吃法。巧手的女人们把红苕撩水切成小块,在太阳光下晒成“苕泡”,“苕泡”便宜储藏,炒来吃别有滋味。近十年来,村里有数百妇女把制作“苕泡”作为产业,每年都有上万斤“苕泡”走进市场,流向都市,为家乡赚回数十万元财富。那些煮酒专业户们还用红苕煮酒。红苕干是上好的制酒原料。可以煮成富有风味的苕味酒。苕味酒辣味十足,但是满口生香,喝得胃肠生热,肚腹温暖,家乡的红苕酒酒,不知喝倒了多少土家汉子,那冲天豪气,不知迷倒过多少土家妹子。
我爱吃红苕,不仅爱吃它的块茎,也爱吃它的嫩叶和叶柄。
把红苕的嫩叶洗净焯水,拌上酱油味精,加上蒜泥葱姜,就是可口的鲜菜。红苕的叶炳焯水后,与肉丝一起炒来吃,那味儿简直就是吃御膳一般。2005年,我患上高血压病,头晕不止,到医院买了几大包药片,吃了根本无效。我突发奇想,就用红苕叶煮面条来吃。二两素面加上一二两红苕叶片,天天煮来当早餐。一个月后,奇迹出现,我的高血压竟然全部消失,头晕也减轻许多了。于是我就把红苕叶煮素面作为治疗高血压的秘方,向好朋友们一一推荐,都用上了。
红苕成了我们村的特产,漫山遍野都是红苕,入秋以来,村民把红苕开挖,运到市场上,每公斤可以卖到十元的好价。那些有车辆的农户,还把红苕运到大城市里销售,赚回大把大把的钞票。村里还开设起红苕精粉加工厂,把红苕加工成粉条,畅销省州内外。红苕铺成了村民致富小康的一条大道。
“嗨嗨!你看,这个红苕多大,起码二斤半吧!”老伴挖出一个大大地红苕,高举手里,乐得哈哈大笑,喊我快看!”
“太阳出来四山黄,一地红苕遍地香……”有人唱起挖红苕的山歌……
“红苕就是山里宝,致富民间路一条……”又一处挖苕人用山歌应和。满山遍野都荡漾起挖红苕的歌声。
啊!红苕,你用平凡而无私的身躯,把我养育成人,给我健康的体魄。那甜甜的口感,让我时时品出生活的苦涩与酸楚你那醇甜的香味,已贮藏在岁月的底盘,使我时时在梦中勾回,咂砸嘴巴,流出馋涎。我要终身学习红苕的精神,就是那对生活没有奢求,只有奉献。红苕憨态那可掬的形象,却深深地植进我的灵魂。
秋来红苕满野香,我对红苕有着特殊的情感,深深感到人老了安居在乡村家里,天天有红苕吃,该是多么的幸福,红苕的香味,总是让我终身想念。
“太阳出来罗喂,挖红苕洋洋也郎罗……”我一边举锄一边高声和唱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