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八一】横竖是十(微小说)
张十的本名不叫张十,叫张横竖。张十的父亲张大里读过几年书,在村子里也算识文断字之人,只是年轻时一场意外伤了一条腿,半瘸半拐的张大里只能在村里的牲口棚里干一些养驴喂马的活儿。长得精干灵泛的女人肯定看不上张大里,所以一直等到三十多了岁了才娶回一房婆姨。婆姨名叫枣仁,天生愚笨,属于那种只知道吃不会干活计的女人。可有一样,枣仁的肚子还算争气,过门后的第二年便给张家生下了一个白白胖胖的大小子。张大里横看竖瞧都觉得儿子顺眼,于是搜肠刮肚,耗尽肚里那点墨水琢磨了好几天才给娃儿起了个名字,叫张横竖。意思是横能吃得四方粮,竖可长成顶天男,期盼着孩子能为人丁不怎么兴旺的张家撑出一方天地来。
张横竖打小便有一个特点,躺在土炕上睡觉的姿势那就是十足的一个十字架。只见他两腿紧紧地夹着,好像当心裤裆里的物件被什么东西叼走似的,一刻都不肯松开。两条胳膊直直地向左右摊开,两手背朝下,连手指都是向外平伸出去,好像总在幻想着随时能抓回什么值钱的或能吃能用的东西。张横竖睡着后,嘴张得老大,上下两排黄牙便参差不齐地暴露了出来,谁看了都有一种马上要吐的感觉。张横竖的呼噜声那是远近一绝,两短一长两长一短交替着进行,时不时还像被老鼠夹子或什么东西夹着一样,发出一种异样的怪响,让过路的街坊邻居听着都胆寒。村子里有一些爱操闲心的人私下里传闲话,说一横一竖不就是个十字吗,依着张横竖睡觉时的样子,干脆给他起了个外号,就叫张十。
如今张十已经是奔五十的人了,爹妈相继过世,留下他孤身一人。说张十没见过女人,那也不太准确。据说在张十读初中的时候,干过的一件臭名远扬的事。因为这件事,也让张十狠狠地吃了一次皮肉之苦,胳膊粗的木棍抽在他不太肥厚的屁股上,疼得他嚎啕大哭。
那时学校的厕所建在西北角上,不高的砖墙一南一北分成男女两边。下课铃声一响,学生娃子们像得了冲锋号一样向厕所冲去。接下来听到的就是这边唰唰唰那边啦啦啦的撒尿声。别的娃子都很正常,也只有张十这个长得奇形怪状,学习不用功,考试没有及过格,鬼点子却蛮多的家伙能想得出这种鬼主意,能做出这种下三滥的事情来。
有一天,张十看见厕所墙上有几块转松动了,于是他就抠出来一块砖,把上面的泥皮磨掉,然后再插进砖缝里去。从此以后,张十总是在女厕所有撒尿女子的时候把砖取出来,一只眼眯缝着,像贼一样看过去。小女娃们不上心,小屁股一掘尿完就走。偏偏有一次临近放学时,碰上班主任董香枝老师蹲厕。
董老师二十不到,个头不高,胖乎乎的一身肥肉。凭着父亲董占贵是村干部,高中刚毕业就当上了带教老师。看着她雪一样白的屁股,张十嘴里直咽口水。或许是真的有第六感觉,董老师一抬头便看见了砖空里那只老鼠一样的眼睛正瞅着自己。慌乱中屁股没顾得上擦,裤腰带还没有扎紧,羞红着脸低头就往厕所外面跑。
这件事被反映给了校长,校长二话没说就叫体育老师去教训张十。体育老师叫童如意,正和董香枝搞着对象呢。校长的话还没说完,童如意就已火冒三丈,二话没说操一根木棍就跑着教训张十去了。童如意的一顿打把张十打怕了。张十虽然不记事但却记疼,此后任凭家里人怎么说,就是不再踏进校园一步。张大里也觉着自己的儿子不是读书成事的料,便也人随其便,让张十跟着自己干起了割草喂驴的活儿。
后来村里实行土地承包,按条件张大里一家三口也能分得二亩水地三亩旱地,本本分分种田养家。按照抓阄的结果,驴已经有主了。谁知道张十把嘴一咧,双手拉着一公一母两头驴死活不松缰绳,嘴里来来回回只说着这两句话。
“俺不要什么旱地,也不要什么水地,俺就要这两头驴!”
“驴归你,田归我,成吗?”
分到驴的人一家姓曹一家姓姚,姓曹的和姓姚的蹲在树下合计了一会,提出了交换的条件。
“成!”
没等张大里说话,张十一立刻应允了下来。
“天打的愣头青,驴能生出玉米长出麦吗?没有了田,你吃什么!”
张大里顺手操起一根柳枝条,狠劲地抽在张十的背上。可是倔起来的张十就像他手里牵着的驴,任凭他爹张大里怎么骂怎么打,硬是认准了死理,要驴不要田。张大里抓终究没有拗过儿子张十,结果是用二亩水地换回了两头驴。
村里人都说张十被童如意打傻了,可谁也不会想到,张十靠着养驴成了村里第一家富裕户。几年下来,后山坡上几十头毛驴全是张十的“部下”。驴贩子们闻讯而来,出着高价不说,很多时候还得手提好酒好烟央求着张十买一头或几头驴。商人们买驴不是拉车,也不是驮货,全部拉回去杀掉。驴肉、驴皮、驴鞭、驴筋,分门别类,都能卖出好价钱。如此一来,张十的驴变成奇货可居了。
“你们别再打主意了,我的驴每年最多卖出十二头,今年已经卖完了。想买驴,靠后边排着队,等着来年吧。”
眼看就要过年了,想买驴的人走了一拨又一拨。张十优哉游哉地抽着烟,一副待理不理的样子,对前来买驴的人说着同样的话。十二头驴卖出去,几万元的票子到手,张十心理别提多踏实了。
“横竖,日子过得滋润了,想女人不?”
听着有人叫他真名,张十一愣。把手里的烟屁股扔地上,抬眼一看,见来人是村里的媒婆李二婶。
活了五十岁,说不想女人那是假的。可是要说了真话,又怕李二婶耍笑了自己。这样想着,张十把满嘴的黄牙向外一呲,傻愣愣死盯着李二婶,一句话没说出来。
“傻样!这几年养驴不是赚钱了吗?有钱了便该娶房女人,有了女人就有个暖被窝的了。这不,童如意死了也有些年头了,他婆姨董香枝领着个儿子童仙还一直守着寡呢。童仙要娶老婆,董香枝却拿不出彩礼。也算缘分在先,年轻时你张横竖不还和董老师有过一件说不清道不明的风流事吗?人家的白屁沟子可是最早让你瞧过的。给个痛快话,如果有意,二婶我就就舍着老脸去给你说合去。董香枝年龄是比你大了几岁,可白白胖胖的一样受用啊。而且娶了董香枝,当初那顿打你也算没白挨,仇也报了不是!”
这样说着,李二婶挤着眼皮用手在张十的咯吱窝里捅了一下。李二婶的话说到张十心里,他咽口口水点点头。李二婶嘿嘿一笑,去了董香枝家。好事没用多磨,这事没费劲就成了。
张十先卖了五头驴给童仙娶回了媳妇,紧跟着就和董香枝双双去乡里领回了大红的结婚证。眼瞅着结婚证上张横竖的名字和董香枝的名字并排着写在一起,张十的心才算有了着落。看着自己住了几十年的土坯房子又破又旧,冬不遮风,夏不挡雨的实在寒酸。于是张十狠狠心,又让驴贩子们牵走三头驴,然后盖起了三间大瓦房。
洞房之夜,张十搂着被白白胖胖的新婚妻子董香枝,他是干着急,却不知道怎么下手。
“董老师,咋弄啊,你倒是教教我啊!”
窗外一片笑声,第二天听说有人笑岔了气。没几天,这事就成了人们议论张十的新笑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