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山河●秋】秋种的记忆(散文)
小时候在农村,庄稼地都属于生产队,秋收过后的田野光秃秃的,一眼都望不到边儿,到处弥漫着新翻黄土的别样味道,现在回想起来,还是那么令我兴趣盎然和难忘。
耕种伊始,最先看到的是石头爷爷,他赶着队里那头老黄牛拉犁翻地的场景。这道“工序”大都是在太阳出来之前完成的。石头爷爷是我们村有名的车把式,不但赶牛车四平八稳,耕地也是一把好手。只见他动作麻利,一手扶着耕犁,一手抓着牛缰绳,还不时腾出右手来,抡起鞭子在空中打一个很响的鞭花,“得儿、得儿”地催促着老黄牛奋蹄快走。犁铧尖儿在老黄牛“哞哞”的叫声中,把黄土地儿翻转的“刺啦”直响。翻转的黄土一溜儿成埝状排列齐整,湿润而松软。时不时会升腾起一股轻纱一样的薄雾。老黄牛“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两个大鼻孔呼出来的热气成扁圆形喷射而出,它们慢慢飘到老黄牛的尾巴尖上消失,混合着石头爷爷呼出的哈气飘散在空中,与东方一抹逐渐变红的鱼肚白相互交织散去。远远望去,映现出华北平原普通小乡村大清早秋天种麦的特有景象。
早饭后,耕完的土地就到了平整的时候。这时候社员不分男女,在队里那口半截铁块的敲击声中,有的拿着铁锹,有的拿着铁耙子跟着队长都来了。这时候,也是放假在家,跟着大人们去地里玩耍的小屁孩们最为欢快的时候。大人们先是把老黄牛套在一个用红色荆条编成的土耢上,然后挑选一个七八岁的小孩子站在上面,俗称耢地。这个站在土耢上“落悠悠”的美差,小孩子们都抢着干。选上的孩子欢天喜地,没选上的孩子就生气地扔掉脚上的鞋子,光着一双黑脚丫子在黄土地里翻跟头、捉蚂蚱、用土坷垃打仗。
这时候,拿铁锹的社员就寻找那些没有犁到的地头儿开始翻地。地耢完,拿铁耙子的社员就开始趁地(平整土地)。趁地不但需要一把子力气,还是一个技术活儿。一样的铁耙子在不同人手里使用,趁出的地儿,平整度绝对是不一样的。能否把地趁平,关键在趁地人的眼力和铁耙子回拉时的倾斜度上。铁耙子杆尾每向下按一寸,土就会多拉回来一层;向上抬一寸就会少拉回来一层,掌握不住这个寸劲,平整过的土地就会显得凸凹不平,更会给以后的浇麦子带来很多难以估量的困难。比如,有的麦苗儿淹了,有的麦苗儿还喝不上水呢,再严重点就会把轮沟(水渠)憋得到处跑水。记得每次趁地之前,石头爷爷都是先蹲在地的一头,侧棱着身子的一头,用一只眼睛目测哪儿高哪儿低,然后指挥大家从高处向低处趁地,这样趁过去的地块才会平整如镜,也更有利于今后的麦地灌溉。
趁地累了,队长会招呼大家歇一会儿。这时,散发着特有味道的松软黄土就成了社员们天然的“席梦思”床垫。他们一个个席地而坐,抽烟的,掏出揉碎的烟叶和撕好的白纸条儿卷起旱烟,不抽烟的则仰躺在松软黄土上,口中衔着一棵芨芨草儿,把沾满黄土的粗布鞋儿,垫在自己的后脑勺下与人东拉西扯。勤快的男人永远闲不住,会背起自家的大背筐开始在黄土地里抠捡杂草柴火回家沤粪。勤快的女人则盘腿坐在地上,拿出早已准备好的鞋底子开始做针线活儿。小孩子们这时更加撒欢,围着大人们开始疯跑,有的抓起一把黄土扬向小伙伴,有的竟然跑到刚趁好的地里打滚嘻闹,被大人一声呵斥,被抓到,大人会用脚背在他们的屁股蛋上狠狠地揍“豆包”儿(打屁股)。一个叫地狗子的嘎小子,偷偷将一只肥大的蛴螬虫放在聚精会神地做针线活儿的胖大婶脖领子里,吓得胖大婶“妈呀”一声,也不管下面露出了自己白花花的肚皮儿,薅着衣领子猛往下抖,俄顷,爬起来脱下脚上那双船一样大的方口黑绒布鞋,“操你八辈儿祖宗……王八羔子……不是人揍的玩意儿……”瞄着地狗子扁平的后脑勺狠劲砸去,引得大家捧腹大笑。
趁好地,就该播种了,这时候黄土地里充满农药味儿(麦种用农药拌过,以防地里的蝼蛄等害虫吃掉),玩耍的小屁孩儿已难觅踪迹。那时播种小麦大都是靠人力拉耧。耧是一种机械播种机,木头做的,只有进入土里面的“脚”是铁皮做的,大都有两到五个“铁脚”不等。这“铁脚”是中空的,一根硬塑料管儿与上面大漏斗里的麦粒儿相通,用于将麦粒儿均匀的播进土里。播种时,一个人驾耧,四个人在两边拉偏套。驾耧的是“主角”,两只手要紧紧抓住耧的两根辕木,辕木的高度必须保持始终如一,不能忽高忽低,高了麦粒播不进土里,低了麦粒吃土太深,都会影响下一年的收成。记得二混大伯驾耧最好。不过,他有一个让人哭笑不得的毛病,那就是爱放屁。那时给他拉偏套的都是年轻妇女,有时二混大伯放屁连环不停,她们就憋不住,会一起“嘎嘎”地大笑,引得二混大伯直瞪眼珠子,说:“笑啥?有屁不放,憋坏五脏,少见多怪!”。
种完麦,光秃秃的田野就到了最后整合阶段。社员手里的农具也大都换成了封埝的工具。封埝,就是将还没有露出头的麦苗儿六垅一畦的隔开,中间堆起10公分左右高的小堤,以便浇地时水流顺畅,也能起到节水功能。封埝的农具是在一根三米长的木棍上安装一块木板,这木板大小不一,一般有一米五长,20公分宽,搂土的部位是“刀刃”型的,这样方便多搂土。封完埝,石头爷爷会在种好的麦地里20米见方开沟。这沟在我们那地方叫“轮沟”,用于一畦一畦的浇麦子。还是队里的那头老黄牛拉犁,石头爷爷先是用脚掌在地里拖出一条直线,然后在线上对应着开犁。铁犁将黄土外翻两次,中间留下一道深沟,最后,一名社员用铁锹将沟底里的黄土铲出来,用力拍在沟沿上,浇地的轮沟就算完成了。这时,极目远眺,平整过的田野一瞬都“镌刻”成了规规矩矩的几何图形。不出半个月,绿油油的麦苗儿就会从这些几何图形里的冒出来,一排排列队向辛苦的主人挥手致意。
如今,秋收种麦一晌间就能完成,黄土地里温馨的场面一去不复返了。虽然那时田间的劳动很辛苦,但人们积极向上的阳光心态我至今怀念!
“只见他动作麻利,一手扶着耕犁,一手抓着牛缰绳,还不时腾出右手来,抡起鞭子在空中打一个很响的鞭花,“得儿、得儿”地催促着老黄牛奋蹄快走。”
“铁耙子杆尾每向下按一寸,土就会多拉回来一层;向上抬一寸就会少拉回来一层,掌握不住这个寸劲,平整过的土地就会显得凸凹不平,更会给以后的浇麦子带来很多难以估量的困难。”
“一个人驾耧,四个人在两边拉偏套。驾耧的是“主角”,两只手要紧紧抓住耧的两根辕木,辕木的高度必须保持始终如一,不能忽高忽低,高了麦粒播不进土里,低了麦粒吃土太深,都会影响下一年的收成。”
“封埝,就是将还没有露出头的麦苗儿六垅一畦的隔开,中间堆起10公分左右高的小堤,以便浇地时水流顺畅,也能起到节水功能。封埝的农具是在一根三米长的木棍上安装一块木板,这木板大小不一,一般有一米五长,20公分宽,搂土的部位是“刀刃”型的,这样方便多搂土。”
写得真细致!学习了!(=_=)

读您的文章,现在秋收、秋种一晌就完成了。快是快,挺没趣味的。("▔?▔)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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