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家园】哪怕只剩下善良(随笔)
北极圈附近的冰天雪地里,生活着一种叫貂的动物。它的美丽和善良,简直比得上天使。不幸的是,那里居住的猎人需要的是它的肉和皮毛。猎人捕貂的方式很特别。猎人在貂经常出没的地方躺下来,装出一副快要冻死的样子。貂看见后,柔肠寸断,顿生怜悯,马上就用自己茸茸的身子去温暖那躺在地上的人。结果,貂就被猎人轻而易举地捕获了。这种以恶报善的捕貂方式,居然在那里流传了上千年。据说直到一个多世纪前,猎人们才良心发现,再也不用这种方式捕貂了。
可以相信人的本性原来与貂一样善良。自从农夫救蛇和东郭先生救狼之后,善良便不再是所有人的道德信条。
不久前的9月28日,广西罗城仫佬族自治县一广场舞大赛上,一名老人在表演中突然倒地,却没有一个人立即上前查看。其他舞者绕开老人继续表演,之后才有医务人员对老人进行检查、救治,但老人终因抢救无效死亡。不知道在倒下的老人身边继续跳着的是不是僵尸舞,但那舞场上显然去除了人性,就连最起码的良知与怜悯都不剩。
人生在世总有许多无奈。家庭出身由不得自己,智慧高低由不得自己,相貌美丑由不得自己,经济贫富由不得自己。唯有一样东西能够由自己作主,那就是来自内心的善良。
软弱的人怀疑善良。他们从自己失败的教训里总结出了一个结论:“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这似乎是一个真理。显然,软弱的人和温顺的马更容易被奴役。虽然软弱与善良不是一个等同的概念,但善良在作为上经常性地表现出软弱,所以善良常被现代实用主义者嗤之以鼻,与愚蠢、傻冒、无能划等号。有的人干脆以“好人难当”为不仁不义的托词,弃明投暗,弃善从恶,走向反面。然而怀疑和抛弃善良的人不见得由此就变得坚强起来,好比一棵树,抖落了柔软的枝叶不见得躯干就变得坚韧,只是比以前更加难看了。
恶的人欺凌善良。每当善遇到恶,一如秀才遇兵,善正想着如何以礼待人,以理服人,以情感人的时候,恶就已经毫无顾忌地使出阴招,出手相害了。相比之下,善手无寸铁,缺少利器,而恶荷枪实弹,武装到牙齿;善总是心慈手软,恶却心狠手辣,招招致命。因此,善败于一事,溃于一时,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狡诈的人利用善良。他们捉弄人的手段,一是“伪善”,就像披着羊皮的狼,出动之前先进行包装,打着“善”的幌子干坏事。当下那些“仙人跳”“校园裸贷”“杀猪盘”,用的就是这种伎俩;二是批判“伪善”。恶为了灭善,为了证明自己并不丑陋,就大造舆论,说“伪善”还不如“伪恶”,借此抹黑真善,搅乱阵线,让人善恶难辨,信念坍塌,便于它的恶堂而皇之地大行其道。
恶为了不被孤立,不因为孤立被清除,就始终与善搅合在一起。在人的肉体上,表现为好细胞与坏细胞共生共存,或者同归于尽;表现在心灵上,向善与逐恶时时处处交织在一起,此消彼长,难解难分。这使得每个人同时都具有两面性,一面开花,一面长刺。人站在太阳底下,山矗立于地平线上,总会有阳面和阴面。所谓好人,就是更多地向世界展现开花的一面,更少地露出长刺的一面;所谓坏人,就是把恶的一面朝向了世界,把善的一面淹没在了阴影里。
许多人一生中都在致力于一项宏大的工程,改造自己,改良人间。蛇蝎有害,我们将其制作为药品;煤气有毒,被驯化后变成了光和热。
善良是世上最长的桥,架设在时间、疆界、种族、信仰,甚至是人与兽类之间,沟通着无限。它使盲人能够看到,聋人能够听到,植物人能够感觉到——由善良的心传送出的那一份温暖,那一缕幽香,那一串乐符。善良让卑微的小草在春天鲜艳得像一位王子,在穿越黑夜的小鸟翅膀上挂满灯笼,为走投无路的人架设出一条条通途……
善良是最适合传递的花。一位男子在忧郁的黄昏徘徊,一位美丽的女子向他送出一个灿烂的微笑。男子躁闷的心田里犹如落下了一场甘露,立即变得神清气爽。他愉快地掏出兜里的一张钞票,送给一位饥饿的乞丐。乞丐饱餐一顿之后,从垃圾堆旁收留了一只流浪的小狗,而后又把这只小狗送给了一位孤独的小孩。半夜里小孩所住的楼房起火了,小狗唤醒了小孩,小孩唤醒了所有的居民,众多的生命得救了。这位小孩后来成了美国的总统。善良就是以这样的一种方式,从我们一个人的手里传到另一个的手里,直至传接成一段长长的历史。
心怀善意,这是我们做人惟一不受限制的权力。善良是我们看世界的美颜相机,是来自灵魂的香味,是富人穷人一样用之不竭的黄金。一个心地善良的人,可以弥补相貌、才能、财富和所有自然条件的不足。世上没有丑陋的人,只有丑恶的人。不要因为善良的柔弱而怀疑善良,抛弃善良。柔弱不等于无能,忍让不等于惧怕。人善人欺天不欺,人恶人怕天不怕。苍天有眼,人间的善善恶恶他老人家全看在眼里,并且都记在心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