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流年】神秘的喀什噶尔(散文)
一
2008年5月2日下午7点左右,我和庞君,还有一位南京去新疆出差的小伙子,在游览了喀喇昆仑山之后,进入喀什噶尔城区。想在喀什噶尔做一次自由行。
先到喀什最有名的艾提尕尔清真寺大门前。本来想进去,仔细看一下艾提尕尔清真寺,因为维修,无法进去,就在艾提尕尔清真寺前的广场游览。一边看艾提尕尔清真寺的外貌,一边看广场里来来往往的维吾尔族人。
广场里的维吾尔族人形象各异。皮肤,有的黝黑,有的白皙;有的粗糙,有的细腻。脸庞,有的眼窝很深,鼻梁很高;有的眼窝略深,鼻梁又比较扁。从形象看,有的具有西域一般维吾尔族人的特征,有的却与中亚人、南亚人、甚至是欧洲人相似。穿着上,这里的妇女似乎更具民族特色。特别是一些中老年妇女,像沙特、伊朗等国家的妇女一样,不但穿着长长的深色筒裙,还用纱巾将自己蒙得严严实实的,庄重而神秘。其中一些维吾尔族男女,仪态悠闲,从容优裕,显得雍容高雅。倒是一些维吾尔族少年男女,穿着光鲜的民族服装或者汉服,时尚,靓丽,不拘民族传统约束。
后来,从网上看到一则资料。有一位当年英国驻喀什总领事马嘎特尼的夫人凯瑟琳•马嘎特尼,她曾经在1931年写过《一个外交官夫人对喀什噶尔的回忆》一文,其中说道:“喀什噶尔人颇具欧洲人特征。”“人们很难说清喀什噶尔人到底属于什么人种,因为在过去几千年里,由于四面八方的入侵,这里的人种混杂得相当厉害。使他们既具有游牧民族的奔放豪气,又有汉民族的中庸适度,还具有西欧人的风度、南亚人的热情,这一切在他们身上形成了一种少见的贵族气质。”
看了她的话,我深有同感:喀什噶尔的维吾尔族人,确实在融合多民族文明基因的基础上形成了本民族独具特色的文明特征。在整个新疆,其民族文明特异性尤其鲜明突出。
二
要住宾馆,进了艾提尕尔清真寺北侧一家小宾馆。
吧台服务员,二十多岁,中等个,身材苗条,大眼睛,高鼻梁,白净脸庞,戴纱巾,典型的维吾尔族妇女形象,不好判断是否结婚。
我们刚进去,她一脸微笑,用生硬蹩脚的汉语普通话打着哏问好:“你……好!”
天色尚早,约八点多,我们想抓紧时间去逛喀什老城。问那位女吧台服务员,她听不懂,扭头用维吾尔语问一个维吾尔族男保安。两人叽里咕噜,费了老大劲,谁也无法用汉语普通话说清楚,我们更不明就里。
又问“老街”,还是不明白;再问“老房子”,“神秘城堡”,他们还是支支吾吾,听不明白,也说不明白。
最后,那位维吾尔族男保安,用手指指西南方向,“天……黑……”说不下去了,也许是说天快黑了,没法进?
我们问有没有地图,她反问:“土(图)——地?”
她到吧台里,还真拿出来一张喀什地图,真叫人哭笑不得。
我们三个人哈哈大笑,她也跟着笑,而且笑得开朗而大方,一点儿也不难为情。
好在,有地图,我们可以按图索骥。拿起地图,就出了宾馆门。
三
从昆仑山上下来,进喀什城区的时候,坐在旅游大巴车上,我们就曾经看见一大片高低不等,错落有致的土黄色的平房和阁楼,依山势而建,或者从平地上突兀而起,古朴而苍凉。大巴车上的导游就告诉我们:“那就是神秘城堡——喀什噶尔老城。”
在宾馆的吧台服务员和保安那里,想打听去喀什老城的路线,因为语言障碍,却怎么也打听不清楚。但是,我们仨似乎被一种难以抗拒的诱惑所驱使,不怕天色已晚,匆匆忙忙,一边走,一边对照着地图,摸索着前进,黄昏时刻,竟然摸进了喀什噶尔老城。
喀什老城区的房屋和阁楼鳞次栉比,墙壁和房顶都是泥巴糊就,胡杨木架构。我们刚进去的时候,天色还有些亮,在黄昏的夕阳照耀下,老房屋和旧阁楼泛着金黄的泥土的色彩,深沉而又柔和,瑰丽而又朦胧。
天色很快就暗淡下来,远处大街上夜灯也亮了起来。小街巷里却没有灯光,只有各家各户房屋里透出的微弱的光亮。在越来越深沉的夜色笼罩下,老房屋和旧阁楼明暗交汇,光影斑驳,使普通的泥土小巷更显幽深神秘。狭窄的小巷,像一尊尊慵慵懒懒的醉汉,步履蹒跚,摇摇晃晃,歪歪斜斜,左拐游荡。许多小巷,七纵八横,勾连通达,幽深曲折,不知通向何方。迷迷糊糊,正为找不到出口犯难,突然间,却有一个出口就在你的眼前豁然开朗。游走在夜色朦胧的神秘城堡——喀什噶尔老城区里,感觉像走在迷宫里。
小巷里,除了我们三位,其他都是维吾尔族人,来来往往,擦肩而过的维吾尔族男女,大多显得悠闲而松弛,在黄昏的光影里,却又朦胧神秘,似乎人人都蒙上了梦一样的薄纱。几位维吾尔族小朋友倒是清纯而爽朗,见了我们,热情地用打哏的汉语普通话给我们打招呼:“你……好!”让我们给他们照相。
出了老城北门,庞君提议不走老路。我们就走另外一条路返回。走另外一条路,又折返进了老城区。走进去以后,小巷里灯光更少,我们便在沉沉夜色里摸索着前行。在夜色深沉的小巷里,更觉得像走进了黑黢黢的迷宫,更感觉曲径通幽,幽深而迷离。晕晕乎乎,顺着曲曲折折的小巷往前走。
一路上,除了我们三位,没有碰见一位汉人。沉沉夜色里,见到一家结婚的,前面一辆车里的人,敲着鼓,咚咚而过,后面是婚车。婚车停下来之后,新娘蒙着盖头,两边是伴娘,被人搀扶下来,架着进了婆家门。黢黑的夜色下,人的形象都是黑乎乎一团。意外有了新收获:原来,维吾尔族人是夜间举行婚礼。
天色越来越暗,接下来的小巷也更暗,人也更加稀少,老房屋和旧阁楼的黑黢黢的轮廓,幽深曲折的小巷,共同渲染着阴森而神秘的气息。我们被阴森神秘的气息所笼罩和魅惑,心里微微朦胧着一种恐惧感。才想起那位那维吾尔族保安的“天……黑”,也许有善意的提醒。
走啊,走啊!懵懵懂懂,踅摸了大约一个多小时,终于来到灯火明亮处,真正走出了老城区,慢慢回到艾提尕尔清真寺附近。
四
晚上十点多,肚子饿得咕咕响,三人一起,走进到宾馆附近的一家维吾尔族清真餐馆,要吃晚饭。走进去一看,除了我们仨,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全是维吾尔族人。
几个服务员打扮的维吾尔族姑娘,陆续从我们座位旁边走过,我们喊她们,要点餐,她们只是对我们微微笑笑,便匆匆而过。等了好一会儿,才等来一个身材略胖的维吾尔族小姑娘,她用汉语普通话问我们吃什么。原来,一个餐馆里,只有她懂汉语。
等待的过程中,一个维吾尔族老人,白白的长胡子,一脸慈祥,坐在我们对面,对着我们点点头,笑笑,要了一碗类似我们汉人的汤面,看了餐馆内粘贴的招牌,有那碗汤面的图示,除了维吾尔文字,还标注着汉字:家常面。
那位维吾尔族老人吃完面后,双手合十,闭着眼睛,嘴唇翕动一会儿,像是祭拜真主安拉。然后才离开。吧台一时没人,有人要结账,他竟然到吧台后面,拉开钱屉,找钱。后来,吧台上来了一位留着小胡子的维吾尔族小伙子,可以看出来,那小伙子对老人很尊敬。也许,那老人是餐馆主人的家人?或许,就是他爷爷?
我们就照着那老人喝的家常面,依样画葫芦,要了一碗。汤是羊肉汤,有些清淡,无葱姜酱油味儿,有羊肉和西红柿,淡而微香,别有清淡滋味。
因为是纯清真,餐馆里无酒,问吧台上的维吾尔族小伙子:“有没有啤酒?”答曰:“没有!”维吾尔族人餐馆里不许喝酒。
倒是有餐馆自制的果汁饮料。透明大玻璃杯盛着,红中泛黄,晶莹透明,里面飘着小水果,有樱桃、葡萄、橘子,还有杏干。我们就要了三杯果汁饮料,每人喝了一杯。喝起来,觉得菠萝汁味道为主,兼有其他水果的味道,味道醇厚,甜美可口,比我们曾经喝过的所有水果饮料的口感都好,那之后,我也没有再喝过那么味道醇厚的果汁饮料。
我们还吃了正宗的维吾尔族铁板烧烤,烤的是羊腿肉,淡香味儿,原滋原味,并不撒孜然面,熟得并不透,筋道,但稍微一用力,就能嚼动。是我到新疆以后,吃的最可口的烤羊腿肉。
在南疆快一年了,那家维吾尔族清真餐馆,最能展现维吾尔族民族饮食的本真。
五
第二天一早,坐出租车去香妃墓。截了一辆出租车,司机是一个二十多岁的维吾尔族小伙子,小张说:“到香妃墓。”
他并不接腔,拿出手机,对着手机那头,叽里咕噜一通,又递给小张。
手机里用汉语普通话问小张:“你们到哪里?”小张告诉了手机那端的人——那端应该是出租公司里懂汉语的人。
手机那端的人又叫小张把手机还给司机,维吾尔族小伙子又对着手机叽里咕噜一阵,然后,不言不语,掉转车头,驶向香妃墓的方向。
一路上,我们和出租车司机之间没再说一句话。不是不说,是说了也白说,语言不通,没法交流。
我在南疆生活了两年半,在其它地方,感觉维吾尔族人大多都会说汉语普通话,交谈起来,都能用汉语交流,时间长了,还觉得很亲和,感觉他们的行为举止,很多方面,都在向不同民族文化融合的方向发展。惟独到了喀什噶尔,感觉这里的维吾尔族人不但在风俗习惯上恪守着自己的民族传统,而且,在语言上,绝大多数人还只说自己民族的语言,不说汉语,交流起来,当然困难。这样,更让我感觉到喀什的维吾尔族人的陌生感和神秘感。
当时,我就对庞君说:“到了喀什,真就跟到了外国一样啊!”
再转念一想,也正因为此,喀什噶尔才有它独特的异域风情,才让去过喀什噶尔的人们慨叹:不到喀什,就不能算是到过新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