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八一】秋日小絮(散文)
花生的果实堆成了一座座小山,白花花的花生,仿佛带着灵性,露出可人的笑脸,盈满一个盛夏的炙热与辛劳。想起背着喷雾器在烈日下行走时的情景,如今,换来饱满的籽粒在秋风中甜甜的微笑。
花生晒得差不多了。那个身材苗条的女主人端着木铲子,成了秋韵中最开心的风景。木铲子哗啦哗啦地搅动着小山,松散的小山跳着、叫着,从女人的眼前跃到心里,再把缠绵羞怯的梦拉长,拉长,链接岁月深处的期盼和祈祷。阳光,洒下甜美,洒下金色的光焰,调皮地去触摸她的心事。就在她抬手的刹那,明眸中闪动的情怀,撩拨起了雀儿嘹亮的歌喉。
买花生的车子缓缓地行进在街道上,几乎和房顶一样高的车身,仿佛是穿行在岁月中的老牛,蓝色的车皮撩拨着风的轻慢。歌唱着与步伐完全相反的调子,潇洒而淡然。坐在车里的架驶员左顾右盼,目光游离在风儿抚过的门楣上,寻觅着每一声门的吱嘎,以及开门张望的脸。房顶上花生角的歌唱,如流淌在心间的浪花,冲击着主人的心,也激荡着收花生的主人的性情。大家共守这秋的风韵,陶醉在彼此快乐而惬意的章节里。
太阳有点色,带着秋老虎的热烈。此刻,风儿却有些文静,颇有点文弱书生的性情。大家游走在同样的风情中,让希望的线条拉的更遥远一点。
“等一会儿,看看我家的花生行不行?”突然,身后传来清脆得像风儿吹过玉米叶片的声音。高音喇叭里不知疲倦的呼号终于沉寂下来,信马由缰的车儿很听话,靠在路边。房顶上的女人探下身子,会说话的眼睛清澈如一汪秋水。喇叭震耳的声音戛然而止,车上的男人拉开车门跳了下来,坐在另一边的女人也紧跟着下了车。
心喜于生意来临的小贩显得淡定而老练,穿过院子,扒上墙头,动作干净利落。无论多少个秋天,他们就是这样熟悉地在庄稼人的带领下,一次次到各家的房顶分享着丰收的喜悦。当然,从庄稼人丰收的成果中,他们作为中间商也获得了丰厚的回报。
高高的房顶上,风儿就是快乐的使者。他们抚摸着花生,触摸着女人因喜悦而裂开的红唇。花生平静地摊开在灰色的房顶上,小小的沟壑,裸露的山峰,翘起的屁股后面那个小小的根须储满了庄稼人的心血,以及他们丰收成为现实之后的知足。
摊开在房顶上的果实,粒粒饱满。风儿唱着歌舔着果实上的灰尘,抽走了多余的水份,他们是庄稼人辛勤汗水的结晶。庄稼人的果实并不是挂在墙壁上的风景,它的美遍布在全身的每一个角落,用力剥开薄薄的皮,浅浅的红粉色像月下婵娟般的娇嗔。庄稼人用铲子小心翼翼地摊晾,就像呵护自己的孩子。哪怕是一声轻微的嘎吱,都会让庄稼人的心颤成了风中的花。
女人陶醉于劳动换来的果实,黝黑的脸笑成了一朵朵野花。那个小贩喜滋滋地看着,说心里话,这些花生果可是百里挑一的好品质。可商人的特性注定了再大的喜悦也不能流露出来,再大的风浪只能在心中澎湃。他蹲下身体,双手插进了松散的花生山的肌体里。一阵小小的骚动,仿佛是花生果触到了陌生人的气息新鲜得叫了起来。沉着,沉着,小贩内心的提示让别人感觉不到他半点的悸动。他双手插呀!扒呀!然后捧起一大捧花生果举到半空让手中的果实像水一样滑落到房顶上,一阵阵清脆的花生果的落地时的声音让人的心都醉了。他迷醉在这样的意境中,就像心灵跌落在萨克斯吹奏的《回家》的意境中一样,仿佛那就是自己灵魂的最终归宿。他眯起眼睛,这样的动作不知重复了多少次。
那个和他一块来的女人也尝试着那样的动作,心也仿佛被什么勾走了。
女主人没有丝毫的厌烦,那是特定的程序,自己也被这美妙的音乐所陶醉。
房顶上逐渐吸引了几个人,大家都有着同样的心里,想把收获的劳动果实转化成货币,结算化肥帐、耕地等其他的费用。
人多了,房顶上就成了小小的舞台。角色多了起来,话题离不开花生,价格以及其他的问题。人们你一言,我一语,赞叹着这堆花生的成色、品质。小贩终于停止了自己的表演,回到现实,用了品质还行四个字的评语。大家七嘴八舌地反驳他,这样好的花生,你就给这样的说法啊。
不过,不过就是湿了一点。那狡黠的小眼睛看看眼前的女主角,还有其它刚过来的人。谁都知道他的小算盘,无非就是少给几个钱。那可不行,底线得守住。女主人的坚定,邻居支持,大家七嘴八舌来帮忙,让他少给三分钱的图谋立刻被洪水吞噬了。
舍不得错过这样的好花生,但少给钱也是他们的特性。最终,经过两口子商议,收购达成。接下来的合作相当愉快,先前的小插曲仿佛根本不存在。
太阳升高,热烈的气氛达到了高潮,此时的云也不知飘落到何处,如果它在我们的头顶来个小小的造型,也会让阳光的力度减弱一些。它在哪儿呢?是不是正在为干枯的庄稼送上自己的一片阴凉呢?鸟儿盘旋在头顶,叽叽喳喳,兴高采烈地表达着自己的快乐。
我们的秋天和妈妈的秋天,只有一声叹息的距离。她们的秋天没有收割机,她们的幻想中,只有大镐刨进泥土时,土地的微吟和母亲的喘息声。他们的梦想是如何让土地上的收入在交完提留后满足生活的用度。妈妈和爸爸一直在那样的线条上向前延伸,一直到生命的最后关头,依然没有走出那个线条的束缚。
而今,当现代化的机械融进我们的生活时,我们看着那生锈的家具,心里的感慨可想而知了。
当灌满花生的袋子装上了四轮车,欢天喜地的商贩掩饰不住对花生的赞叹的时候,人们才真正地松了一口气。庄稼人的秋天只迈出了一小步,在接下去的章节中,希望它更加美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