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凤凰•舞】武夷山之旅—俯仰天游峰,有情红豆生(散文)
“其不临溪而能尽九溪之胜,此峰固应第一也。”为了徐霞客的这一句话,我在霎时风、霎时雨、霎时晴的天气中,攀爬在天游峰的石栈上。
这一级一级从石壁上凿出来的天梯石栈相钩连着,百步九折萦岩峦,似一条蜿蜒曲折在天游峰峭壁上的巨蛇,络绎不绝的游客如蚁般沿着蛇脊缓慢地向上爬动着。我夹在爬行的队伍中,似一片薄薄的纸片,用劲全身的吸力,一手抓着峭壁上的栏杆,一手搭在石阶上,将自己紧紧地贴在岩壁上,怕一不小心便会被风雨甩入绝崖下的九曲溪中,成了河中仙!
不敢抬头望那直入云霄的石阶,只低头默默地攀登着,顺着石阶的方向,心里不禁感激着那些凿路的人。“走路的人,路在脚上,铸路的人,路在掌中”。尽管前方的石阶望不到尽头,但我想到的不是前面还有多少级陡峭的石阶等着我,而是曾经悬在这峭壁之上凿路的人,是他们用一种人定胜天的信念,将自己的血汗沁入了这岩石中,软化了这悬崖石壁,用掌间的信念拓印出一级级的石阶来,再将我们一步一步的引向这座以岩石为山的最高峰。这通往天游峰的石栈,栏杆之外便是断崖绝壁,壁立万仞,整座山好似一块巨大的岩石被劈开来,以至于我怀疑消失不见的一半是被上古时期的女娲拿去补天了,而另一半却留在了武夷山脉中,经大自然的精雕细琢,成了草木荫荫,巍峨壮丽的天游峰。攀登于这样绝壁石阶上,让我感觉此路应是通往天庭的,引领着人们到天上一游,于是有了“天游峰”之名吧!
由于石阶陡峭,也无心赏景,一路上只觉得绿烟随着雨雾从峭壁上弥漫而来,一起飘入我的眼眸,旖旎着我的心情。手机放在包中,也不知攀爬了多久的时间,体弱的我竟有些不能支撑了,于是侧身倚靠在石栈的栏杆上稍作休息。
趁小休,我俯栏杆向悬崖下望去,崖间虽然雨丝轻飘,但还是可以看见山崖下轻雾缭绕的九曲溪,那汩汩的溪水从隐屏峰下流淌而来,绕过响水岩,流过仙掌峰,似一条柔软丝滑的绿绸带萦纡在天游峰山脚边。
重重似画,曲曲如屏,各峰的翠色仿佛溶在了雨烟之中,一起飘入了九曲溪,染了一溪的天青色。三两只的白鹭时而高飞时而轻点于碧波之上,给人一种此境非人间的感觉!一条条竹筏悠悠地从两岸青山之间凌波轻飞而来。每条竹筏上,前后都有两个掌筏的人,长衫长裤,衣袖飘飘地撑着长长的竹篙,轻轻地点着水岸上的岩壁,竹筏便轻盈地向前飘流而去。坐在竹筏上的游客穿橘红色的救生衣,指指点点、或仰或俯,自得其乐,亦成了溪中的一景。从高处向下俯瞰,有着“轻舟去何疾,已到云林境。起坐鱼鸟间,动摇山水影。”的意境。那一刻,我有着欲乘风归去的冲动,要飞入那九曲溪中,纵一苇,凌于碧波之上,看着竹筏轻荡、鱼翻藻鉴,鹭点烟汀,飘飘然不知何所止!
倚靠在石栈的栏杆上,我的思绪正随着九曲溪的烟水一起飘流着,欲要飘向诗与远方。突然听到背后的游客善意的提醒声:“前面的美女,停留此处,山高路陡的,危险呀,还是上了天游峰再赏景吧!”我听闻,不觉心中一惊,回头见石阶真是陡峭,我站在此处,仿佛是踩着游客的头顶看景的,真是太不小心了,于是即刻收回散落在天游峰崖下翠林云洞之中,跳鱼曲溪之上的三魂七魄,感激地朝提醒我的游客莞尔一笑:“太美了,有些情不自禁了,谢谢提醒!”那是个和善的中年男子,正鼓励着一个不足五岁的女儿,爬上几乎垂直于地面的石阶。我看着小女孩,雨雾朦胧着那张稚嫩的小脸,脸颊上还粘着些苔绿,萌萌的可爱!怜爱从我心中生起。
“这么小就带她来爬这天梯!”我忍不住地问道。中年男士十分友好地笑了笑说:“带女儿来,体验一下李白诗中的《蜀道难》!”
“啊!这样呀,那你一定很喜欢唐诗宋词了!”我有些如遇知音的兴奋!
“还好,就是女儿要学唐诗,读了李白的《蜀道难》,她曾经问我:上蜀道有这么难吗?所以带她就近来爬爬这天游峰的天梯石栈!”中年男士一边回答,一边协助着女儿继续向上艰难地攀爬着。我将自己紧紧地贴在栏杆上,让这对父女先上。小女孩“哼哼”地自我鼓劲着,手脚并用地向上攀爬。我望着那女孩儿,眼中溅出无比疼爱的目光,带着欣赏、羡慕、与祝福,随雨雾一起落在女孩身上。
“噫吁嚱,危乎高哉!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男士与他的女儿一起念起了李白的《蜀道难》,爬在这天游峰山的崖壁石阶上,倒是十分应景的!
“扪参历井仰胁息,以手抚膺坐长叹。”我也低吟着《蜀道难》。此处虽不是蜀道,但可以堪比了。当我抬头望着前方如一只只壁虎般贴在石阶上的游人时,那对父女已经越过了许多的游客,遥遥领先了,而那些游客都有礼貌地侧身让那对父女先上,并为那小女孩喝彩鼓励着!那些在停停顿顿中上升的背影,也随着陗壁上曲折的石径时隐时现着,各色的衣服交织着,恍如天女在云端,撒下一条柔美的彩带,这彩带连着我一身的樱花红,继续向我身后延伸下去,直至我眼望不到的尽头。这天织彩带连系着一种不畏艰险,不到险峻的天游峰上一游,绝不放弃的精神!
其实最艰难的天阶石栈也就那么的一段,一鼓作气爬上了那一段的石阶,一个峰回路转,一个刻着“天游峰”朱红大字的石碑便赫然出现在眼前,让我简直不能相信我到“天上”来了。峰顶的烟岚向我缠绕了过来,似一个曼妙的仙女舞着轻纱飘带,将我迎入峰中的一览台。如梦似幻,我有种身置云端的感觉,忘情地张开双臂,仰着头,微闭着双眼,深深呼吸着这峰顶沁凉而新鲜的空气,如饮琼浆玉露,飘飘欲飞!许多游客从我身后惊呼着,奔向那石碑,骄傲地将到此一游的身影与石碑一起永远定格在手机里!
“会当临绝顶,一览众山小。”我倚在峰顶崖边一览台的栏杆上远眺,见群峰兀立,云烟弥漫在群山之间,重重观阁,横枕鳌峰,若隐若现。在旁的有一导游指点着:西望那座山峰就是八曲的三教峰,东望这卒山峰是一曲的大王峰。在云雾缭绕的群峰点点中,我有些迷茫,难以辨清哪些才是导游所指的山峰。但我知道在这些群峰之中,有一个人的足迹踏遍,在那些峭壁下留下千古不朽的摩崖石刻,飘着浓浓的书香气息弥漫在这些险峰峻林之间,凭添了几份人间烟火的气息。
那个人叫朱熹,是南宋大理学家,位于隐屏峰下平林渡九曲溪畔的武夷精舍便是他于宋淳熙十年,亲自擘划、营建的书院。此后,他便在此收徒授业,著书讲学,长达五年之久,栽培了大量有志之士。朱熹的理学思想从此便传播开来,从而形成了别具一格的学派,浓浓的书卷气息也氤氲了武夷山的山水,在险峻秀美的山峰之中沉淀成深厚的文化底蕴,让武夷人的后代子孙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临崖迎着山间的风,吸吮着山风吹来弥漫在群峰之中,千古之久的墨香,听着千山万水在秋风中,应和着,时而如爽籁发清风生;时而如纤歌凝白云遏;时而如万马奔腾,呼啸而至;时而柔和如暗香浮动,丝丝缕缕盈䄂而来。我身置轻烟静逐、飞檐画栋的天游峰峰顶,听天籁之音,飒飒簌簌,琤琤琮琮,宫商角徽羽,身飞神驰,沉醉不知归路!
凭栏做欲飞状,想象着自己,飘飘浩浩、如冯虚御风,再一次俯瞰群峰脚下迤逦的九曲溪。那绿如蓝的溪水,此时静如琉璃镶嵌在群峰环抱之中,溪上的竹筏小如一叶扁舟,撑竹篙的人似乎无需推波逐浪,便可向前飘移滑动,而竹筏上的人,小如只只蜉蝣。
“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突而有了人生天地间,忽如远行客的感慨,似乎也终于理解了为什么古来文人墨客总不忍心登高远眺,那颗漂迫的心,此时更是望断故园心眼。只怕那颗欲归的心灵的高度,更甚于这登高凭栏远眺,一览众山小的高度!
留连忘返在一览台上,直到同行的朋友呼唤着要去看红豆树。于是走过天游观,绕到观后的妙高台上,有一株罕见的红豆树。听常来此处的朋友说,每当红豆成熟季节,山风轻摇着枝叶,红豆荚便簌簌而落,从荚中滚出颗颗殷红的相思豆,撒落一地,成为了天游峰上最唯美浪漫的画面。
“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没想到这么险峻的山峰之处,也有这人间最相思之物,可见既使是仙境,也一样少不了一份人间叫人生死相许的情!可惜此时已过了红豆成熟了季节,不能亲自采撷一颗红豆,遥寄相思,我有些怅然若失!
这人间的爱情信物红得那么的纯粹,似纯粹的爱情、永远是那么的鲜红、明艳、晶莹而动人心魂!红豆生长在这高峰之上,对人间的爱是不是也是一种的考验呢!也许只有那些守护着心中的一份爱恋,忠贞不渝的人才有攀上天游的决心,去采撷一颗险峰之上的红豆,以表心迹!
我站在红豆树下,看着秋风拂过枝头,带走了分分秒秒,却带不走那枝叶间浓浓的相思意,
不知是这天游峰的山水太有情而孕育出这棵相思千古的红豆树;还是因了那棵红豆树,流淌出浓郁的相思意,氤氲了这里的山水,而显得更加有情有味!从而这份的情也弥漫着游人的心中,拨动着心中最深处的那根弦!
今生,纵有万般的无奈
也不能忘了最初的相遇
将红豆种植,时光的流逝
验证的只是它的无情
而人间的红豆,依然不断
开花、结果
釆撷的人啊!采撷的不是红豆
而是一颗颗的相思泪
我在红豆树下,拾起一颗诗心,而后随着朋友沿着天游峰的后山,徐徐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