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浪花】想要有个家(散文)
◎以站为家的小萌兔
昨天是九月三日,一个特殊的日子,是延边州的州庆日,1952年这一天,延边朝鲜族自治州正式成立。我在家里处理着两个菜品,准备庆祝一下节日,却见手机里收到一个信息,是另外一个班的小韩子发来的一张图片。不知道他出于什么样的意图,图片上有一只小兔子之外,什么都没有,他究竟要跟我分享什么呢?
他的电话很快就跟过来。他告诉我,这张图片是他好不容易才抓拍到的。他一早上去房后的小河洗漱,无意间发现了这只小兔子,他想把它捉住,放到笼子里圈养起来,结果没有捉到,只能用手机拍摄的方式,把它捕捉起来。听他的语气,透着一股兴奋,好像刚刚干了一件了不起的大事。我忙去看图片,还别说,真的感受到了他这个兴奋点。
图片里的小兔子是黄褐色的,圆圆的大眼睛,脑门上有一点白白的毛色,很显眼。它蹲在一丛黄花草前,显得十分灵动,仿佛只要轻轻一跃,就会跃出这张图片之外似的。我一边看图片,一边忙告诉他不要去捕捉它,就让它在那里挺好的。
转过来的今天就是我的班,我一早上就去管护站里交接工作,小韩子早已穿戴完毕,跨在摩托车上。他看见我的踪影,便立刻把摩托车打着火,登地就跑了。我本来要跟他交流几句,他戴着一个头盔,一脸的凝重,那一颗急匆匆赶路的心是无比迫切的,就不忍心去耽误他的宝贵时间。只有和他挥挥手,算是打了招呼。
我放下背包,就立即出了门,以管护站为中心,转了两圈。我真的把那只小兔子当回了事,想亲眼看看它的模样。只是没能如愿,没有发现它的影子。小家伙太小了,毛茸茸的一团,蜷到哪里都不容易发现的。不知道怎么的,我的脑子里始终都有一个小亮点在跳跃着,这个小亮点就是那点小白毛啊,它自始至终地在记忆里跳跃着,印象太深刻了。
傍晚时分,我吃过晚饭,推开木栅门,却见一个小东西“突突”地从门前的树下,跑到门前不远的菜地里。我不免心动,忙向前跟了两步,怕惊扰到它,又站在那里。
菜地里种着一片大白菜,此时叶子丰盈,已然覆盖住了整个菜地。小家伙跑进去,就不动了,菜叶子盖住了它的身体,却露出了一对大耳朵,还不时地抖动着,在捕捉着外面的信息呢。我在那里不动,一时间没有了信息回馈,那竖起来的大耳朵便有些懈怠。其中的一只耷拉下来,大概那里有些痒,需要紧急处理一下。处理完毕,立刻又支棱起来。
我蹑手蹑脚地转到地垄沟的一端,慢慢地扶下去,便和它对上了眼。它的眼睛非常的透彻明亮,向外努努着,一眨不眨地打量着我,三瓣嘴还在不停地翕动着,似乎在努力分析和判断着,会不会有什么危险发生。我想仔细地观察一下它的形态,如此近距离地接触实在太难得,它好像不想给我这个机会,倏然间一跳,只觉得有白色在眼前闪动一下,它便迅速地消失在密林之中。
它脑门上的那条白毛,还是很显眼的,在它跃出去的时候,就已经看到了。这条白毛在民间有个说法,叫“白头信”,是当地的土语叫法,这是因为有这样白头信的动物很多,却都是体现在家畜身上,比如说牛马猪狗等,在野生动物的身上有白色的头信,实在是不常见。不过,有白头信的小兔子,我可不是第一次看到。
记得那是十几年前,在遥远的大山沟里作业,我们在锄草时,有人发现了两只小兔子。它们还很小,就如同人类的小婴孩一样。它们是很容易捕捉的,几个人围拢过来,脱下衣服轻轻一蒙,它们就分辨不清东南西北了。
小兔子被装进一个塑料编织袋里,它们紧紧地挨在一起,像两团绒毛球一样,简直是太可爱了,一下子就打动了我的心。两只小兔子当中,有一个就有白头信,这个白头信引起了大家的议论和猜测。有人认为,这只兔子一定是从家里跑出去兔子繁殖起来的,野生的兔子,怎么可能有这样的毛色呢?是啊,有这样杂毛的野兔,是不是因为基因发生了转变呢?
我觉得两只兔子没什么奇怪的,奇怪的是这些人。我们这些人当中,竟然有一半儿以上的想法是吃掉这两只小兔子。他们的话题转为烤着吃,还是炖着吃。这个想法让我觉得万分的残忍,我们虽然在野外生活几个月了,伙食不好,好久没见肉星了,却不是拿小兔子开荤的理由。
我趁着他们正在争论不休的时候,忙把袋子里的小兔子倒了出来。两只小兔子在地上滚了两滚,趴在地上,有些蒙圈,竟然一动不动。我忙跺脚,嘴里喊着,还不快跑?它们才醒悟过来,在一片惊呼声里,它们撒着欢地窜进草丛里。说句实在话,这么小的一条生命,是不忍心下手的,眼下的日子是不好过,就是吃糠咽菜,也不能吃它啊!有这个想法都是错误的。
我说这话时,并不是针对谁,而是强调人毕竟是人,而不是野兽,人与兽是有区别的,不能混为一谈。
那两只小兔子在我们的工棚前安家了,它们好像很愿意与人为邻,它们常常在我们的身边出现,大概是在感恩我们的善念吧,在那样孤苦的环境里,有两只小萌兔在作伴,多少有些慰藉心灵,给枯燥的生活增加了许多情趣。
眼前的这只小兔子,让我想到了许多。如果像小韩子那样,把它捕捉到笼子里圈养起来,就会让小兔子变成家兔,就失去了原有的灵动,那样做未必就是好的。让它在管护站周围,自由自在地生长,让它把这里当成它的家,不是更好吗?
我不放心小韩子,又给他打电话,告诉他不要去侵扰小兔子的生活,就让它这么活着,会给管护站带来许许多多的灵气,真的挺好。
◎想住上房,需要耐心等待
管护站处于森林的边缘地带,依旧可以看到许多的鸟儿。森林万分的寂静,在鸟鸣之中入睡,在鸟鸣之中醒来,对那句著名的诗句,“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是深有感触的,那是形容森林的清幽与繁盛的。而那句“蝉噪林愈静,鸟鸣山更幽”,却是把森林的无边无际渲染的无限广阔。
各种鸟儿都有自己的行进路线,是因为它们都有自己固定的领地。就像一棵树所属的领地,是以其树冠所遮护的面积为划定一样,一只鸟往往是以一座山或者一条沟系为活动面积。在管护站在周围,可以看见灰喜鹊,松鸦,再就是蜡嘴雀了。灰喜鹊和松鸦其实就是有数的几只在飞来飞去,因为外形相同,就会让人认为有许许多多的鸟儿在满世界地飞。蜡嘴雀黑翅蓝羽,黄黄的喙,振翅飞去,黄色的喙如同一道闪光,打印到脑海之中,不会轻易散去。
蜡嘴雀的性子很焦躁,飞来飞去的速度极快,忙三火四地飞来,又心急火燎地飞去,不知道究竟在忙什么。它们不会无缘无故地乱飞,只要是飞就一定有自己的目的。我观察了许久,也终于看出了一些其中的门道。
这些日子,森林里总是传出来“梆梆”的敲击声,那是啄木鸟在辛勤地工作呢。在我们这里基本上常见两种啄木鸟,一种略小,黑羽间白翎,还拥有一个如同丹顶鹤一样的红冠。它的翅膀扇动起来,好像在舞动着一面花旗子,非常的炫目。另一种啄木鸟要大许多,暗黑绿的羽毛。小啄木鸟啄木的频率非常快,“哒哒哒”声音连续不断,好像是机枪在扫射。大啄木鸟要沉稳许多,一下一下,声音间隔有次序,所传出的声音也浑厚稳重。往往声音传来,不需要近前观看,就能分辨得清。
蜡嘴雀飞去的方向是南山坡,那里有一块山洼地,有一棵水冬瓜树桩。这棵树桩有一人多高,一搂多粗,已经朽烂得不成样子。这棵树桩几乎没有老皮存在了,基本都被啄木鸟给蹬踏掉,露出泛白的烂树干。这种树木的木质很松软,像块暄腾腾的大面包。这种树喜水喜涝,经常在河岸溪塘里看见它的身影。山里这块洼地是有水份的,也许无法满足它的亲水标准,郁郁寡欢而死也就不觉得奇怪了。
这棵树桩之所以屹立不倒,是因为它拥有一个硬木芯,就如同它是一个钢筋一样的立柱。这里的潮湿,让木芯的腐烂日期无休止地向后推移。啄木鸟非常喜欢在这样木质的树桩上寻虫的,与别的木头相比,这个树桩更容易获取。一棵大大的树桩,成为各种昆虫的培养基。这棵树桩里包含了许许多多的大白虫子,肥美的身躯,懒洋洋地蠕动着,养尊处优极了。这些家伙是名副其实的腐化分子,啄木鸟就跟它们过不去,即使它们藏得够深,也会被挖出来。
树干够粗,啄木鸟的喙不够长,想进一步挖掘深度,就要扩大开口,把头乃至身子都探到树洞里去,才能更好地扫除腐化分子。于是一个个树洞在这个树桩上,密密麻麻地存在着。树体里的虫子被啄木鸟当成了一道美食,啄出的树洞就这么空空如也地存在着,似乎没有了什么作用,啄木鸟又把目光投向下一个目标。这个树洞可不是没有了什么意义,那是在啄木鸟的眼里,可是在别的鸟儿的眼里,那是实实在在的好场所,是可以遮风挡雨的优质住房。啄木鸟的觅食方式成就了森林里的各种鸟儿,它无意之间成为了一名建筑大师,无意间为许多鸟儿,解决了住房问题。
蜡嘴雀已经抢先占据了一居室,它飞来飞去在忙着搞装修,四处去寻找一些合适的材料。有对象了,又有了住房,真的是双喜临门啊!如此竞争激烈的生存环境下,能有这样优厚的生活条件,真的太不容易了。它们小夫妻分工明确,一个主外,一个主内。它们之所以不敢出双入对,是怕这么做,这套住房恐怕就不知道是谁的了。在它们的住房之外,可是有好几双眼睛在盯着呢,稍有差池,住房的户主之名就会被改写。主内的那一位,要在洞房内厮守,寸步不离才行。
这棵树桩距离山坡下的进山道路有七八十米远,已经看不清我所要看的目标。好在有一个望远镜,这个时候,望远镜完全可以满足所需的要求,让我真真切切地把这个树桩上发生的事情,尽收眼底。我真的感谢现代文明所带来的愉悦和快感,进入了鸟儿的世界,真的是一种幸福,一种快乐,让人乐此不疲。
蜡嘴雀在这里安了家,另外还有一些小鸟也在这里找到了合适的住房。蜡嘴雀的身形不算很大,树洞的选择可以说是量身定做。树桩上的树洞大小不一,大的是可以居住的,过于小的就不合适居住了。我看见有别的蜡嘴雀在树桩周围飞来飞去的,为找不到合适的住房而发愁。它几次钻进别人的家,被人毫不客气地驱赶出来,它只能灰溜溜地停落到一边的树枝上,一边无助地鸣叫着。它还需要耐心等待,等待我们森林里的那位建筑大师,期待它快些出手,再建造一个合适的巢穴。
家这个概念在自然界通用,不是谁都拥有一个温暖的家,可是谁不想真正拥有一个家呢?如果只是去靠别人去建造,这个期待也许会很快到来,也许会遥遥无期。把家寄托到别人的身上,还是有些不靠谱。求人不如求自己,只要足够地热爱生活,这个家会如愿以偿地到来。
2020年11月11日首发江山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