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看点】愿都好(散文)
一
有些话题极不愿谈起,然而又觉得一句话不说不是应有的姿态。其实重点哪里是什么姿态呢!是很多东西在心底翻来滚去,反复烹炒煎炸,已经焦黑了仍无法拿出,甚至于吞咽下去会伤了喉咙,乃至肺腑,乃至心脉,却又不吐不快。
那天我出校门,他迎面向我走来,依旧身形健壮,脚步沉稳,脸色红润,带着笑容。我们打了招呼,擦肩而过,多么熟悉而又平淡。
第二天我又碰见他的妻子,一个身材窈窕的女子,穿一件红色小袄,配一条黑色长裙,鲜活生动。我问她裙子在哪里买的,让她发链接给我,准备也买一条,她笑吟吟应了。
我还没有来得及买裙子,却听闻了他的噩耗,不错,就是他,三十多岁,送完孩子到达办公室,没多久,就倒在了地上。
二
这一天原本我的心情就不好,跟一个朋友闹别扭,闹到又恼又恨。一气之下我删了她的各种联系方式,等到我稍微平静,东翻西找把她的电话找了出来,打过去竟然被拒接。我只觉得一口老血憋在了心口,浑身发麻,脑袋发蒙,呼吸不畅。
我本就是个性子烈的人,话不能说,火不能发,这种感觉是我这辈子第一次遇到的。这令我想到了一种刑罚,说是把湿了的纸贴于人的口鼻,一层一层叠加,让人呼吸不得,直至闷死。我觉得我当时就像是受到了这种刑罚,被她堵了口鼻,找不到出气的地方。我毫不怀疑,她在精神上杀了我一次。我痛苦而又迷茫,又在迷茫中哀怨,仿佛人生就此没了趣味,那种濒临崩溃与死亡的感觉,我永不会忘。
可是我并没有真正死去,路还是要走,班还是要上。
三
下午第一节课,讲环境描写的特点概括,我给学生举例。
“主任一分钟之内布置了多项工作,安排了几个通报。请概括你们老师的工作环境。”
学生答:“节奏快,压力大。”
是的,这就是我的生活状态。每天如一个陀螺一般转动,还要担心各种各样的通报,考试评比等。
下课后,到办公室稍转,同事们在议论着什么。
“什么事?”我问。
“你先去上课吧,怕吓着你。”
我越发好奇:“说吧,我不怕。”
“xx没了。”
“什么?”
“xx去世了。”
我震惊,心脏像被什么抓住一般。
三十多岁,又高又壮,妻子貌美,两儿活泼,他去了。
一个家的天塌了。
几分钟的课间,我无法收拾情绪,白着脸到教室,机械般讲课,在教室转了一圈又一圈,我再也举不出上节课的例子。
我机械地讲解,机械地踱步,脑子里闪过各种念头。
原来,生命可以如此之轻,轻到顷刻间就消失。
命都没了,你还要什么名什么利?
你还要什么贪嗔痴怨,爱恨情仇?
我想快些下课,找到我的那个闹矛盾的朋友,快些告诉她,我不怪她了,告诉她,我只愿她安好。无论她是个什么样的人,无论伤害是有心还是无心,无论她是有情还是无义,我都不愿再细究,惟愿一切都烟消云散,只要她安好即可。毕竟携手走过的岁月不是假的,对她的感情不是假的。
闹什么闹?恨什么恨?甚至咬牙切齿,甚至血液上涌,甚至走火入魔,哪有那么严重。
即便是有天大的矛盾,分道扬镳即可。如此,也省得某一天忽闻对方噩耗,泪雨倾盆。
人,总是需要悲剧摆放到面前,才知道反省。所有的念头翻来覆去,此起彼伏,到最终只留下一个:
愿我所识,一切都好。
四
愿我自己修身养性,开阔心胸,淡看荣辱得失,闲赏云卷云舒。
原本我对自己的认知还是有几分的,不与人为难,不与人结仇,心胸比之一般女子还算得上开阔,为人豪爽大气,常被人呼之为大侠、司令。然而有时小孩脾性,不懂转圜,不愿低头,不会忍气吞声,常给人争强好胜之感,也确实是因了心中的坚持行了争强好胜之实。
此刻想来,虽然近段已有改变,改得还不彻底,退得还不到位。
还能闹得起来,不就是不到位么?闹,就会伤身伤心。伤了自己伤了别人,人生不易,何必?自然,真正闹到伤身伤心地步的,往往是亲近之人,不亲不近不重要谁会闹呢?
可是反过来又想,你对陌生人往往大度淡然,为何对亲近之人这么苛刻呢?也许,正是因为对亲近之人付出了真心真情的缘故吧。
今日看到一句话:女人输来输去,不是输给了男人,而是输给了自己,自己心里的一个情字。
其实,无论是女人还是男人,无论是谈情说爱还是干大事小事,且不说输赢好不好论,若说输,都是输给自己而已。
看多了故事,心变冷了,情变淡了,胆变小了,人异化了,世界变暗了。
因而,我首先祈祷,愿自己安好。愿我自己有强大的内心,要淡然,要闲适,却又不要异化。我不要变得冷漠,我宁愿遍体鳞伤之后痛哭,也不愿就此裹足不前。荣辱得失可以淡看,云卷云舒可以闲赏,真心和热血却不能就此抛了。
你看,我是个多么矛盾的人。若是修炼到了冷漠,不修也罢。
但是爱重自己的身体,是一定要的。
你走了,你的工作可以有人顶上,单位依旧正常运转,但是你在家里的位置谁来顶?就像那位同事,我无法想象他的妻子该如何,他的两个年幼的儿子该如何,他的父母该如何,一个家,天塌了。丈夫,父亲,儿子,这样的位置是谁能顶替的吗?
由此事而起的祈祷,愿自己安好吧。
五
我的父亲已经七十二岁了,母亲刚过六十八岁生日。老父亲有哮喘,每每活动稍微大一些,就会喘不过气;母亲十一年前得的脑梗,恢复得还算可以,能自己照顾自己,但是也是一天不如一天。
想一想,自己实在是不孝。不要说每个月都去看望,不要说偶尔给他们花钱,不要说有了病自己总会陪同,不要说自己工作繁忙。
你做的远远不够。
一年也就十二个月,一个月去一次,一年也就十二次。你能陪他们多少个十二次?你知道意外什么时候来临?和父母给予自己生命相比,你的付出多么浅薄轻飘。
常教学生要及时行孝,不要子欲养而亲不待。自己却总是忽略了时间总是在不知不觉中悄悄溜走的。
反思,祈祷,愿我父母安康,又该提醒他们注意锻炼了。
六
与我爱人相识于高中时代,相伴到如今。
今日反思,愧疚极深。
我是一个动手能力极差的人,不善于收拾家务,且不爱操心。日常除了把自己的工作做好,对家里的贡献着实不够大。
家务,接送孩子,洗衣做饭,基本都是他在管。我也不管钱,不买东西,甚至我的衣服鞋子也是他在网上看了发给我再买的。我说我是一个生活白痴,一点也不亏。这白痴是他养成的,虽然我也努力去分担了,分担得真是远远不够。
自从我爱上了文字,又自己给自己加了负担,网上交流,码字写文章,让我的空闲更多地被占用,陪他和孩子的时间更加减少。
想一想,人生近半,忽忽渐老。
我的心疼了,我的爱人是需要我用心去爱的,他才是我真真正正应该倾心以待的人。
人生中有许多过客,能陪你到老的就这一个。因而,就把这第三个愿望送给我的爱人和孩子吧。愿今后一家人和和美美,平平安安,不求大福大贵,但愿一生顺遂。
七
父母给我生了六个妹妹,一个弟弟,现在他们都已成家生子。加上妹夫、弟媳、下一代的孩子们,我们的家庭成员越来越多,大家庭的温暖和快乐也越来越多。
总体来看,女婿们都够孝顺,往家里去得都比较勤,有时候我们姐妹还不知道,他们就已经约好了在父母家相聚。
每到年节,大家庭都聚齐,人多,热闹,欢乐,孩子们奔来跑去,院子里生机勃勃,父母的脸上洋溢着笑容。
这个大家庭是由我们姐妹的小家庭组成,拴在父母的老桩上。
这第四个愿望就是这些亲人们,我们的大家庭成员都能珍惜温暖,创造温暖,让这个群体健康发展。
八
除了亲人,谁还没有朋友?
就像是那个闹矛盾的朋友一般有分量的朋友,也有志同道合相伴而行君子之交淡如水却又互相珍重的朋友,也有经常吵架却又在吵架中惺惺相惜的朋友。
除了朋友,还有同事,还有陌生人。
我生活中没有敌对的人,没有仇恨的人。
我虽然还不够博爱,却常悲天悯人。
那么,就让我的朋友们,就祈祷我的同事们,还有那些与我擦肩而过的陌生人,都能好吧。
谁走谁的路,谁吃谁的饭,谁有谁的好。
即便我们都知道,有些事避无可避,有些伤不得不伤,可是老天难道不让人祈祷吗?老天会阻止我们反思吗?老天会不让我们努力去珍惜吗?
所以,愿都好,不是空谈,它自有它的价值和意义。
最后再祈祷一次:愿都好。
(编者注:百度检索为原创首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