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这一回未戴头盔被罚了款，关于骑不骑自行车的定夺应该还在犹豫中。
　　 冬天的脚步挡也挡不住。骑电瓶车上班需十分钟，由北向南，还要过两座大桥，呼呼的寒气穿过厚厚的挡风被，渗到心口钻进肚皮，刺骨难耐。骑自行车得提前半小时起床，那滋味，苦不堪言。自过了小雪，李潇就开始纠结。
　　 应该说李潇年岁不算年轻了，工作近二十年，公司员工的职位始终一成未变。究其原因，他自己说是缺少关系与后台，同事的评价是“拎不清”。
　　 不知是用脑过度，油腻食物过多，还是缺少营养，日渐透顶的李潇头皮屑特别丰饶。说来十分有趣，因为秃顶偏向左侧，头皮屑基本落在右侧肩膀上，因而得雅号“风霜一肩挑”。有人曾善意提醒李潇对症选好洗发液每日清洗，他反而以为别人蓄意取笑，给出一副臭相，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今年八月交管部门强制要求戴头盔，李潇不适应了，只要戴上并产生一种“隔靴抓痒”的臆想和冲动。所以，在断定前方“危险性”不大或者非交通要道时，他就摘下头盔挂在电瓶车把上。因担心挂着会丢失，求嗲嗲拜奶奶似的请人网购了一只车把专用锁。
　　 前天下班路上，透顶的李潇被警察逮了个正着。李潇一边申辩，一边竭力手指挂着的头盔，警察笑着问道：“头盔是用来挂的吗？”
　　 辩解无效，李潇拍了拍右肩上的“风霜”，故作无奈地说：“没带钱包。”警察仍然笑着告诉他手机微信可以支付，他不屑一顾地回答：“不会那玩意。”
　　 刚好遇上一位亲戚，帮他转了账。
　　 李潇心疼不已，忿忿地拍拍右肩上的“风霜”：“哼，罚款都高科技了。”
　　 二十元的罚款让李潇痛下决心：明天骑自行车，开启冬季上下班模式。
　　 骑自行车的感觉真好！费了力热了身，且增加了跑步数，可谓一举多得。
　　 美好的感觉未伴随至下班，傍晚起下了一场雨。
　　 还好，办公室只有一把雨伞。没带雨披，李潇犯难了：撑着伞骑自行车，年轻时倒是经常的事，不知道过了好多年这身本领是否丢功了。虽说交警发现了不会罚款，但那警告的架势肯定让我太丢人现眼。“唉。”他叹了口气，没精打采地决定去坐公交。
　　 夜幕降临，雨中的城市霓虹灯闪烁，赶着下班的各路车辆挨挨挤挤，在不算宽阔的马路上形成了两股相向而行的“灯龙”，向北或向南，慢慢蠕动。
　　 如果就这么悠哉悠哉欣赏夜晚的风景倒也蛮舒适，别有一番韵味。可是，还没走过一条街，休闲布鞋湿了，冷雨钻进袜子，渗透到脚面脚底，整个双脚顿时如同掉进冰窟，李潇禁不住打了好几个寒颤。
　　 公交站台上，蜷缩在雨伞下的李潇依然逃不脱冷风冷雨的侵袭。
　　 “唉，打的吗？”突然，一辆黑色轿车的车窗打开一条缝，露出半个脸。
　　 “去花园小区，多少钱？”公交车迟迟未到，李潇很想上车暖和一下。
　　 “看见嘛，路上车堵，耗油，十五元。”缝隙里传来报价的声音。
　　 李潇先是一愣，随即干净利落地朝那半个脸挥了挥手，嘴里嘀咕道：“十五元？乘火打劫啊。”
　　 等呀等呀，公交车终于来了。
　　 未等车门完全打开，李潇一个箭步跨了上去。
　　 公交车无人售票，每趟2元。上车后，驾驶员示意投币后才能上位。李潇掏出钱包，看看没有硬币，振振有词地说：“我是十元面额的。”
　　 “扫码，手机微信支付转账!”驾驶员望着前方说。
　　 又是手机，可恶。李潇一直不肯接受缺少现金的交易，认为“高科技”那玩意不靠谱不稳妥，冷冷地说：“不会那玩意。”
　　 “那就先将十元投下。”驾驶员转过头来，瞥了他一眼，不屑地说，“你坐在前排，等下一站四位乘客，你收他们的8元钱。”兴许是这类事见得多了，驾驶员马上提供解决办法。
　　 “让我去收钱？”李潇吃了一惊。
　　 “不收好啊，就当你为我们公交做贡献吧。”驾驶员一脸嬉笑。
　　 为了8元钱，我要在车门口等着四名乘客上来，一一解释事由，再挨个收下他们的两个硬币。这是收银员还是乞丐？我哪丢得起这个脸！可是，眼睁睁地看着8元钱白白扔了吗？
　　 车厢里开着空调，此时的李潇却丝毫感觉不到温暖，坐立不安。
　　 公交车缓慢前行，他的脑子飞速旋转。
　　 “妈妈的，要是打个的，早就到家了。”一会儿，他瞥见司机那张可恶的脸，鼻子里哼了一声，“看你臭美的，想让我这么不明不白为公交做贡献，没门！”过了一会儿，他又联想到同事们的评价，决定做出一个大家意想不到的“壮举”：“哼，谁说我是拎不清？我要让大伙看看，我拎不清还是拎得清！”
　　 “嘎吱”一声，下一站到了，车门里立刻涌进不少急切回家的人。
　　 李潇连忙一手紧紧抓住身旁的柱子，另一只手优雅地拍去右肩上的“风霜”，大声说：“前面四名乘客注意，冷雨无情人有情，你们此次乘车免费，我请客。”
　　
　　 （写于2020年11月30日中午）
　　
　　 （原创首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