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八一】通往春天……(散文)
进入森林,就像进入了童话世界。雪花在林间纷纷扬扬,好似白蝴蝶在分娩。白雪皑皑,树上挂满银练,高高的白杨树、松树、柞树、椴树、白桦在银色世界里,挺拔着与飞雪一同妖娆着。
我和母亲还有弟弟从雪爬犁上下来,父亲将雪爬犁的枣红马牵去吃草料,母亲去屋子里收拾东西。我和弟弟顾不上掸一掸身上的雪花,就跑进林间,大声喊着:“我们来了——”弟弟从雪地上抓起雪来,团一团雪球就拉开仗势说:“小玉儿,来,咱们打雪仗。”弟弟一直都是这样直呼我的名字,好似他比我大似的。
“龙龙,不许这么叫我。”说着,我也开始团雪球,弟弟一见,向我扔下雪球就往森林深处跑去。我毫不犹豫紧紧跟上,也往森林深处追去。
此刻,雪已停了,只有风卷起的雪屑,在时有时无地飘落。林间到处是白雪覆盖,银装素裹的世界里,只有我和弟弟的笑声,好似一串串银铃在林子里铺展开来,弥漫了整个冬季的森林。
弟弟前面跑着,我在后面紧跟着,不知不觉跑到了一片丛蒺深处。低矮的花草藤架早已干枯,被周围盘根错节的枝丫遮蔽着。阳光在罅隙间透进来,雪地上有斑驳的树影,颤颤巍巍似耄耋老者,在风中抖动着。
呼啦啦有鸟被惊起,鸣叫着从树梢飞过。鸟的影子映在雪地上,似划过我酥酥痒痒的心,望着飞鸟,真是惬意。
突然,听到弟弟叫了一声:“啊!那是什么?”然后,见弟弟停了下来,躲在一颗大树后,回头向我神秘地说:“嘘!小玉儿,轻点,慢慢过来。”
我一惊,不知发生了什么,心里既好奇又有些胆怯。心想:不会是遇见了狼外婆了吧?我立刻放慢脚步,一点一点地向弟弟靠近。
躲在树后,屏住呼吸,沿着弟弟的视线,我看到雪地上躺着一只小动物,嘴巴里发出很轻微的叽叽的声音。我和弟弟看了一会,发现周围没有什么别的情况,弟弟说:“小玉儿,咱们过去看看。”我点点头,轻轻地地跟着弟弟走了过去。
原来是一只野兔被套住了,小小的身子在不断地挣扎。一旦被那套子套住,那是越挣越紧的,我和弟弟赶紧将野兔从套上解救下来。
野兔早已麻木,不会走路了,套子上的细铁丝把野兔的腿勒得很深,有血流出来。弟弟说必须把野兔带回家,给它好好治,再好好养伤,如果这样放掉,野兔很快就会被猎人捉到的。
回家的路上,野兔在我怀里不肯安静,几次跳出我的怀抱,跌在雪地上。因为伤势重,跑不了几步,又被我和弟弟捉回到我怀里来。弟弟用手抚摸着野兔,说:“就叫你雪儿吧,别怕,带你回家见我爸爸妈妈,他们也会喜欢你的。”
野兔像听懂了弟弟的话,安静地趴在我的怀里。我想它的心情一定是复杂的,它不知道自己将面临着什么样的命运。
母亲第一眼见到雪儿,喊着:“是谁这么造孽呀,好好的兔野,伤的这么厉害。快快,玉儿爸爸,把药拿来,给兔涂抹下,再包扎,那样会好的快一些。”
弟弟给妈妈讲着我们是怎样发现野兔的,又说它叫雪儿,不许再叫它野兔了,要叫它的名字,像家人一样。父亲边上药边说:“这是一只雪兔,很机灵的。雪兔从不远离它的窝,每次打洞建窝的地方,都会选择在一个长满了滕蔓植物的地方,隐蔽又很通风。”
弟弟一听是雪兔,得意洋洋地说:“妈妈,你听见没,我叫它雪儿,没错吧?”母亲连连点头。
爸爸继续说:“雪兔,一向是行动机警,听觉和嗅觉也很发达。随着季节替换,它的皮毛也会变化。冬季里是雪白的,春天就会变成土黄色了。”真是神奇呀,我在心里感叹着。
爸爸又说:”一般情况下,雪兔白天隐藏于洞穴中,夜间出来觅食。活动范围比较固定。尤其它的行走路线总是纵横交错,给人错觉,不好下套的。”
不管怎样,野兔已经住在我们家了。这是父亲和他的同事在林间工作住的屋子,都是用泥土垒的墙,院落很大。冬天,放了寒假,母亲就带我和弟弟来这里住上一个假期,一家人都在一起,温暖又开心。
母亲把雪儿安排在仓房的一角,仓房面积很大,里面存放着爸爸工作用的作业工具,锯子、斧子……还有一些农具,镰刀、锄头、镢头……再就是夏天采回来的草籽、野菜、蘑菇。墙角还堆放着许多乱七八糟的杂物。
雪儿被一只铁网箱子扣在角落里,网箱是用来养殖狐狸用的那种,下面有几个破洞,周围的破洞被父亲用铁丝加固了,只有下面的没有修整,因为要倒扣在地面上的,也就没有太在意。
我和弟弟每天都要来看望雪儿。母亲给雪儿捡来一些冻了的蔬菜,白菜、芹菜、甘蓝……最多的是胡萝卜。我和弟弟不管吃什么都要给雪儿分一些。看着雪儿安静地吃着,时不时地看我们一眼。我和弟弟心里像乐开了花,高兴得手舞足蹈。
雪儿,就那么安静地呆在它的笼子里,每次去看它,它都是温顺的样子。它的皮毛依旧雪白,眼睛幽蓝幽蓝,小小的三瓣嘴,短短的尾巴,一蹦一跳的,很乖巧,非常惹人怜爱。
弟弟和我越来越喜欢雪儿,感觉雪儿就是家中的一份子,不可分割,我们甚至打算就这样养它一辈子。母亲看着雪儿说:“雪儿真是有福,看看玉儿和龙儿对你多好,要是你被别人捉了去,还不知咋样了呢,说不定早吃进肚子里了。”
是呀,我们是绝对舍不得吃它的,说话都轻轻地,生怕惊吓了它。我和弟弟喂它吃东西,给它梳理皮毛,还经常抱着它跟它说话。感觉它不是森林里来的,好似从月宫里来,嫦娥一定也抱过它,说不定还与它一起跳过舞。
冬天夜长,又老是下雪。想起雪儿住在仓房里,再也不怕风雪了,我心里就很安宁。围在母亲身边,我和弟弟听母亲讲着嫦娥奔月的故事,讲着玉兔的故事。早上也会早早起来,去看雪儿,去给雪儿也讲一讲嫦娥的故事,玉兔的故事。
日子一天天过去,马上要春天了,我们也要回去了。我和弟弟做好了将雪儿带回去的一切准备,连兔窝也造好了。是爸爸用铁丝亲手编好的兔笼儿,里面设计了水槽,活动场地……
一天早上,我们去看雪儿时,却发现它不见了。弟弟哇的一声哭了起来,以为雪儿被偷走或是被狼吃掉了。父亲母亲听到弟弟哭声,赶紧跑来,仔细察看,却什么痕迹也没有。
母亲无意间踢了一下那些杂物,却发现一堆细碎的泥土。父亲将兔笼搬起来,乱乱的杂物下面有一个大洞,那是雪儿挖的洞。真想不到,看似安静柔顺的雪儿,在一个个黑色的暗夜里,从没为重新获得自由而放弃过努力,不断为自己开凿着一个通往春天的暗道。
我和弟弟跑出门,看到雪已经融化了,小河的水在冰层下缓缓流动。想着雪儿已经回到大森林里了,我和弟弟破涕而笑。此刻,雪儿一定在春天的森林里,快乐地奔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