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星月·远方】山花一样的姑娘(散文)
九一年暑假,我从外地上学回来,在家闲居了二十几天,感觉十分的无聊。正在这时,老哥开着他的蚂蚱车来了。他和父亲商谈的在陶家庄盖的新青检查站,还剩最后的一点工作,打算今天领着两位小工去收尾。父亲又做了一些安排,老哥要出发了。我急忙跑回屋里穿上不易脏的半旧的衣服,一边穿一边告诉父亲我也要去帮忙。父亲知道我玩心大,也就没有阻止,任由我和老哥去了。
到了院外他们三人已经坐上车,我踩着车轮胎,双手扶着车斗,一用力就上了车斗。老哥吆喝一声:“坐好了吗?扶住车斗坐好,我开车了。”说着蚂蚱车“突突”地向落马湖的方向驶去。
蚂蚱车名副其实,真如蚂蚱一样蹦跶着向前开,风擦过面颊,有一丝痒意,又有丝丝凉意,在这火热的八月,这样的坐车感觉真是舒服极了。路过的熟人来不及说上一句话,只好点头微笑算是打了招呼。家看不到了影,所有熟悉的景物在向后移,直到在眼前消失,然后是大面积的树林,郁郁葱葱的。
又行驶了二十里路,在公路的南侧有一个岔路口,老哥放慢了车速,车头转向岔路口继续前行。路的两边是漫过腰身的野草,摇头摆尾的,很是欢实。很多蜜蜂、蝴蝶翩跹在上空,还有一些不知名字的,扇着翅膀的昆虫凑趣地嗡嗡叫着。风一大,野草摇摆得幅度更大了,一些白的、粉的、蓝的、黄的野花出现在眼前,宛如仙子与你躲着猫猫逗趣。我心里刹那明朗起来,正当我要抒发几句感慨时,只听扑愣愣地,从草丛里飞出一只刚刚学飞的幼鸟。我不禁笑它傻气,还没有学会高飞,就在我的面前显摆,不怕我坏了心眼捉你吗?
老哥的蚂蚱车继续“突突”向前行驶,时而从草丛里钻出一条手指粗细的小蛇,大摇大摆地穿过路面。老哥不愿意看到血腥的一面,咬牙切齿地说道:“这些不知死活的小蛇,真是耽误时间,要是成年蛇就会机灵一些,极少会出现在人的面前。这些是今年刚出生的。”
看来这片广阔草场养活了很多小动物,说着话,我们就到了地方。在路的西面很显眼的地方盖了一栋红砖亮铁皮的房子,一看就是今年新盖的。
路东还有一栋民房,守着山房子盖起来也简单,墙是用七十厘米长的柈子一层胶泥一层柈子垒起来的,垒到两米半高两边用黄泥抹平,房架子是木头的,房盖是板方铺的,甚至是二层棚也是用厚厚的锯末子铺上的,家里只花了买钉子和油毡纸的钱。垫地基的石头也是自己从附近搬回来的。你看这样的民房盖起来很简单,只要勤快人人都可以住上宽敞明亮的大房子。让人遗憾的是,虽然身处北方密林深处,自然资源丰富,但是一年中要有差不多有七个月的时间处在冬天里,房舍还真不能盖得过大,取暖是个问题。
院落是用木板皮圈起来的。两扇用板皮订起来的大门,很威严地守着小院,进了院落东侧盖的是羊圈,风一吹一股羊骚味扑面而来。我急忙三步并作两步走进屋里。一位中年大婶正在蒸馒头,锅沿上放着一盆已经蒸出了一锅白胖胖的馒头。看着忙活做饭的大婶,我猜想一定是陶婶了,我喊了人问了好。刚要帮陶婶烧火,只听外面一位小工喊起来:“你们快看,刚才一只大马鹿从西边跑过来,掉进沟里了!”
走进院子的人听到了喊声纷纷跑出去向沟壑走。这时从南面走来一群羊,人还没有见到,就听见一声声少女赶羊的吆喝声。那女孩怀里还抱着一只幼崽。她离沟壑越来越近,已经听见掉在沟壑里的大马鹿扑腾着向上爬的声音。
她把怀里的幼崽放到一只母山羊的身边,走近沟壑,随后看见她跳进沟壑里,不久后大马鹿从沟壑里爬了上来,愣了不到一分钟,看见老哥他们跑过来,几个跳跃淹没在密林深处。看着大马鹿消失的方向,感觉刚才发生的一切都不是真实的。老哥他们三个跑得急,已经接近目标,目标又在眼前消失了,三个人开始可惜起来:“这要是有一支猎枪就好了,一瞄一个准。”
等少女爬上来,老哥看见她吧嗒嘴道:“你这孩子,怎么把大马鹿放跑了,等我们一会和你一起抓住多好?到嘴边的野味就这样没有了,把你的羊赔我们一只吧!”
那少女,拍掉身上的泥土,捋顺头发,这才倒出嘴来答道:“行啊,我正好愁着养大的羊无法处理呢,随便吃,吃完给我羊钱就行。”
表哥呵呵笑了:“你到不吃亏,可是我们身无分文,吃了也是白吃,何况刚才是你把我们嘴里的肉放跑的。”
那少女很认真地答道:“这马鹿我也没有见到几回,数量已经很少了,你再把它吃了数量更少了。”
老哥笑道:“小人不大,还懂得爱护野生动物呢!”
“国家已经下了文件,不得伤害野生动物,遇见野生动物遭到危险要救治,不得伤害。”
老哥听了点头答道:“你说得对,我们应该响应国家号召。”
转头对我说:“这是陶叔的姑娘,叫陶花。”
我听见这名字想笑,又怕陶花生气也就忍住了。没想到她倒是熟悉我的名字,欢喜地喊道:“原来你就是蔡叔的大女儿呀。”
说着牵着我的手向她的家走去,羊已经被领头羊领回了羊圈休息。我和她走在齐腰深的草丛里,感觉我的世界也变了,绿绿的草,蓝蓝的天空,雪白的小尾寒羊,真如进了大草原一样美!
她近在眼前,我急忙问道:“你家这是哪?”
她有些意外地问我:“你来哪?”
“陶家庄。”我毫不犹豫地答道。
“这就对了。”她很自豪地答道。
面对陶家妹的自豪感,我无言以对,很难想象得到,一户陶家姓竟然得到了“陶家庄”这样的美名。
我虽然深感意外,也被她家这样的境遇感叹,三年前父亲承包几户山民先富起来,陶叔找到了父亲说自己愿意承担小额贷款,买小尾寒羊试验搞养殖业。父亲帮着运作的,并且政府特批她家在此山居住放羊,还将这里命名为“陶家庄。”这里被叫做陶家庄也是有原因的,去落马湖要经过她家,这里没有个名字不好叫站,因此陶叔半开玩笑也就把他家住的地叫做“陶家庄。”
在陶家吃完中午饭,我们稍做休息,陶家妹继续放羊,我、老哥和两位小工去工地做最后收尾工作。所谓的收尾工作就是门窗按上,再涂了油漆,这次的房建也就完工了。老哥是技术人,负责按门窗,我和两位小工身无技术可傍身,只好听令老哥的分配。等我们把所有的门窗涂抹了一遍油漆,太阳已经落山了。我们回到了陶家,陶婶和陶家妹已经把桌子放好,碗筷摆好,只等我们回来吃饭。
吃过晚饭,没有什么可以做的,陶家妹已经洗漱完毕,打算睡觉了。我环视她家一圈,没有见到电视,心想这里大概是收不来电视节目。我也跟着躺下休息,每天都要熬到差不多十二点睡的我,哪里能够尽快入眠?正当我在心里数绵羊时,只听见窗外传来哨子一样叫的声音,似乎要破窗而入。我心惊,顾及不到陶花要早睡,问她这是什么叫声。陶花回答的爽快:“是蛇的叫声。”
我听了十分恐惧,“不会钻进来吧?”
“不会的。”陶花很肯定的回答我。
她随后想到什么,问道:“你在家睡觉很晚吧?"
"是的。”我无奈地回答。
“走,我领你去抓萤火虫玩。”
她说着已经开始起身穿衣服,我也跟着穿好衣服。下了地,她找来一个罐头瓶,还顺便找来一个硬纸壳剪成能盖住空罐头瓶的盖。我们悄声推开屋门,再小心翼翼地推开木大门,她牵起我的手顺着小路向南走去。
只见半空中无数只一闪而过的亮光划出一道弧线,此起彼伏,在这宁静的没有月光的夜晚显得格外美丽。陶花手快,亮光在她身前一闪,她手快速一抓,随后将手中握住的萤火虫放到罐子里,那被抓住的萤火虫在罐头瓶里也在飞,一闪一闪地。我也学着她伸手去抓,十次中也能抓住一只。
我们两个在草丛里奔跑着抓着萤火虫,感觉时光是如此的美好。玩累了,也抓了不少萤火虫,我们向家的方向走去。进了屋,我特意把装着萤火虫的罐头瓶放在窗台上,任凭窗外的蛇鸣我也不怕,有这些萤火虫守在那里,它们发出的亮光足够让蛇退缩。这样想着我也安心地睡了一夜好觉。
等我起来,床上已经没有了陶花的身影,她睡觉用的枕头、棉被已被她叠好放在床尾。我也快速起来,收拾好后走出屋子,陶婶已经准备好了所有人吃的饭菜。一大盆馒头,几碟蕨菜咸菜,一小盆木耳炒黄瓜,一大盆野菜汤,只等大家都起来一起吃。
陶花正弯着身子给她的羊群喂水,她手里还有一只颜色发黄的酷似小羊羔的小动物,我好奇问了他,才知道这是一只与母狍子走失的幼崽。那小狍子已经把她当成“妈妈”依恋了,她走哪就跟随到哪里。饿了就找母羊喝奶,陶花不在就跟随喂奶给它喝的母羊。看着它小小的一只就失去了母狍子的庇护,我内心很为它难过,但是看到它被陶花守护着长大,又替它高兴。
吃过早饭,陶花赶着羊群去放羊,我们也要赶路回家。老哥把来时带的工具装上车,那边羊群开始骚动,头羊焦急地望着陶花咩咩地召唤,心说:“快走吧,我想要吃早饭。”
陶花一边看护着羊群一边看着我们,想要送我们走她再去放羊,我心领她的情谊。走到她身边,叫她放心赶着羊群吃草,我也答应她有了时间一定会来陶家庄来看她,也邀请她有时间下山到家里玩。
陶花一声吆喝:“走了!”那头羊如听到天籁一般小跑着带领羊群向草多的地方走去,陶花怀里抱着狍子的幼崽跟随着,身体渐渐淹没在草丛里,脑后的马尾辫甩来甩去,像路标,又像一朵开在山林里的野花。只不过她的芳香给了她的羊群,这片山林。我想动物遇见她宛若遇见了老友一样开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