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罗汉
　　 身体显得气血方刚的罗汉，几年前向马克思报到去了。年纪比他大身体比他差得多的哥哥没有步其后尘，现在依然有时候我们到常德去游哈子。
　　 罗汉的哥哥没有想到，我们没有想到，先走的居然是罗汉。勾魂的无常搞错了吗？没有，罗汉死于癌症，发觉就是肺癌晚期。同学中还有罗秋婆也是肺癌去的黄泉路。
　　 前面看不出任何迹象，都以为罗汉的身体一直很好。
　　 六十年代，我们一个学校读过书。罗汉很生龙活虎的，我们对打过班级的篮球赛。
　　 运动来了，他展现了他较强又一个方面，可以日夜写大字报，写得逻辑缜密。口才也好，能言善辩，毛主席语录随口便出，那一派的学生觉得他就是半个马克思。他们组织会议的时候，他当主持人多。我们两派学生打过大字报笔墨官司，虽然对立又惺惺相惜。
　　 七十年代下放农村他是大力士，去街上为队里买化肥能挑四包（200斤）。挑10多里回队，这样分量连他只有三个人奈得何。这是后来听罗汉的哥哥讲的，因为我们下放在不同的地方。
　　 这样一个有些才能的人，后来招工的时候，如果学许多人一样，去的是大城市赫赫有名的工厂，一定有好运等着他，定能打出自己的一片天。以为他必去无疑，哪知道他就在本镇某厂上班。我也是招工到县内基层乡村基层供销社，比他还不如，他在单位当了一个车间小头目，我只是一个郁郁不得志的干了二十几年的职工，看不惯头头的不正之风，不走上层路线，没有搞出名堂。后来下岗自谋生路。
　　 他比我慢下岗两年，他的厂子慢垮。此时，我们是四十几的人了。我们都没有外去，我开了一个做匾的工艺店子。他干的武大郎营生，卖炊饼。
　　 我在自家门面上经常看见他推着手推车过，沿路卖。在上边不远自行车修理铺前面停的时候较多，边做边卖。他的饼里包的腌菜。大概味道好，做完卖完，没有剩的。城管干涉，他就推走，在背人的地方做了煎熟，再沿路卖。不作较长的停留，和城管搞游击战。大盖帽出现，他就开溜，逃之夭夭。
　　 他卖了10年以上，只有一次出了点问题。那天，听见那里闹，出来看，他被几个年轻的二流子打了，脸上血糊糊的。
　　 二流子不按吃的数量把钱，说是没有那么多，争起来了，他扭住一个要票子的时候，其他二流子一齐上。个顶个，这些泡皮不一定能打赢罗汉。二流子人多，作死的打，平时看的武打片正好用上……除暴安良他不会，欺压善良无师自通。旁人只当看客，没有打抱不平的。派出所的也不大管，也来不及管，有时间差他们可以安然撤退。老百姓群起攻之的话，可以发生作用。可是这时候的老百姓不是五六十年代的老百姓，敢于出手的正义感不复存在，树叶子掉下来怕打破脑壳，一盘散沙，成了老实蛐蛐。活怕粑锅，被那些五马六猴的搞一家伙。想着天上掉馅饼怎么弄到足额的钱把自个的生活过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吃了亏只能忍着，这样的小事哪有人管，几多大案也搞不过来。我一个开门面的，自然也帮不了他，这些二流子会打到我门面上来找碴子。
　　 第二天，他的推车里备了一把杀猪刀，再有这样的事就削他个把再说，坐牢就坐牢。我对他说，你可以不搞了，小孩出城了（自足了），堂客在医院有高工资，你不差钱，搞么得？他说，不能让堂客养活。我一想也是的，就没有话说了。就邀他参加我们的书画协会，能写能画，可是他不干。参加诗词协会，他也不干……可能没有那个爱好了，也可能没有利益的事他不去想了。这时候的人，思想复杂着。
　　 后来，他堂客的单位要个清洁工，他就干这个事情去了，没有继续煎饼的干活。退休后，他联通了原来的同学，组织了同学会，旅游、吃吃喝喝快快乐乐的过好下一步……
　　 正当熬过了比较艰苦的日子夕阳红岁月甜的时候，阎王爷却等之不及，要召唤了……
　　
　　 二、文蕴才师傅
　　 文蕴才师傅他们那一拨人，是文天祥的后裔。可不是空穴来风，有家谱家庙为证。不信其无宁信其有，从他们的言谈举止中体验到，观一斑而知其豹。
　　 曾写过一篇小说叫《河那边的姑爷》，主人翁是文蕴才师傅他们一个祠堂的。文天祥的遗传基因强大，让平头也那么厉害。过了几十代，他们的地位声望已经不及先祖。或许另有大人物，只是我不知道，我知道相处的是几个普通人。可是文脉竟是如此一脉相承。
　　 如果按人尽其才按实际情况来安排工作，文蕴才师傅当个说书艺人合格，肚里有一百多部书可说。咬文嚼字精彩，当个教师也再合适不过。可那时候是干一行爱一行，免谈其他。就是现在，也不一定人人干的是最佳选择。文师傅没有要求上级，搞跨界人事调动，安心干着份内一揽子事情。
　　 文师傅参加工作当的是营业员，这事没有好高深学问的人都可以搞。文师傅去做，有着微妙区别。他的商品陈列，别出心裁引入注目彰显大气；他的过称，一下准；他的算，一口清……就那么得心应手。若干顾客喜欢奔他那柜台。不缺啥子，也想买点么子，不买么子，也看哈子。似有一个看不见的磁场吸引别个。到底有何神秘，是人的热情吧，热情得恰到好处吧。过火的，别个不一定喜欢。天生适合吃这碗饭，就像北京张炳贵那样，有客缘、客源。
　　 文师傅在供销社的业绩是年年超额完成任务。上峰开会时会予以口头表扬（不发钱，不发事物），说他学雷锋搞得好。一般的刚能完成，个别还有差距，指标成了难于攀登逾越的山峰。
　　 而文师傅并不沾沾自喜趾高气昂，低调做人，关系和诸位融洽。非分之想的没有，一如既往，一心为公。几十元的固定工资，养家糊口，节节省省过得下来。不贪，不从柜台里拿两个，心底无私天地宽。工薪不高，思想境界高，事情想方设法搞好。不以雷锋自诩，只与雷锋找差距。吃了这碗饭，就得好好干。他处处这样去想。
　　 他恪守毛主席为人民服务的教导，把群众利益群众需求放在首位，早开门晚关门，良心营业，不出偏差。群众需要什么，尽量满足，没有的，给予登记。及时进货，不让下次打空转身，什么都心中有底。就连盘底，速度也快于其他柜组……
　　 既然这些方方面面付出巨大精力，又怎么能够肚里装了一百多部书呢？
　　 这是一个个人兴趣问题，与营业繁忙无关。
　　 他有阅读兴趣，就像现在的人吃美食那样津津乐道。别人是享口福，他享眼福，坚持终身。自然是少年时代在私塾打了基础，解放后参加工作之前啃了大量的作品的缘故。文天祥地下是不知道的，在几十代以后，他的后裔接受了他巨大的潜能。
　　 白天营业了，他在晚上阅读哈子。一三五除外，这几天是晚上的集体学习，不是集体学习时间，可以晚上看一两个钟头，关键是要有浓厚的兴趣。
　　 营业员中也不乏喜欢阅读的人，受到时间局限。怕精神的疲倦，求知欲望稍低一点就奈不何，哪能坚守，能学文师傅的少之又少。
　　 他还在其他方面挤时间，进货去的时候，随身的提袋里，就装着一本书，等车的间隙看哈，车开动的时候，他在别人吞云吐雾抽烟的时候，也来半小时阅读不会多影响眼睛。回文家河休假的时候，自然少不了带两本书的。在那些文学书籍里遨游，明白了若干做人的道理和良知，陶冶了情操。
　　 50岁的时候，他接手搞转运站，听了评书《呼杨合兵》，（后来有书的时候），还从常德新华书店买了一本进行阅读，真的好兴趣。办公室成了他的阅览室，没有人找他办事的时候，带着眼睛聚精会神津津有味地看……
　　 所以，他的气质就不同了，就像我们的张会长毛会长，腹有诗书气自华。从内到外焕发出来，脑壳就具有了常人不具有的，他说的话就有了丰富内涵，出口成章了……别人佩服他知道那么多，其实，他就是比别人多一个兴趣，多一份勤奋。